第028章 :-《棄婦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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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有心幫人,卻不會影響自己一家人的用水。
秀姑點(diǎn)點(diǎn)頭,看到村民為飲水發(fā)愁,渴得嘴唇干裂,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爹,為何鄰里鄉(xiāng)親家里不打井呢?家家戶戶打的井多了,不就有更多的水用了?免得全村靠一口井。”村里只有一口井似乎是非常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原身從未發(fā)出疑問,記憶里沒人回答,秀姑覺得很奇怪,張家兩口井都有水,可見家家戶戶打井都有可能出水。
老張正要開口解釋,張三嬸上門來打水了。
“老大哥,我又來打擾你們的清凈了。約莫是缺了一天水的原因,村里那口井剛出了水,大伙兒一窩蜂似的趕上去。我家離得遠(yuǎn),到井邊一看,井水所剩無幾打不上來了,里長說那井水蓄一晚上就有了,我只好回來,偏生連晚上吃用的水都沒了。”
如今的水金貴得很,渴得很了才喝一口,張三嬸開口時,臊得滿臉通紅。
“一家人說什么客氣話?我家有兩口水,就有你們家一口喝的。壯壯娘,快幫你三嬸子打兩桶水上來。”老張大方開口,秀姑答應(yīng)一聲上前打水。
張三嬸歡喜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忍不住拽著褂襟子擦了擦眼角。
村里有三個里長,自從昨晚井水干涸,三個里長中有兩個半的里長家里無不關(guān)門閉戶,敲門不應(yīng),叫人無聲,將那井守得極緊,輕易不讓人靠近半步。張三嬸的家離大王里長家最近,用同一堵石頭圍墻隔開兩家,她叫了好幾聲,大王里長的老婆始終不開門不應(yīng)聲,明明她之前聽到了大王里長老婆和串門的翠姑說話聲,說明她在家。
翠姑嫁給苗云后,日子過得跟神仙一樣。
她長得標(biāo)致,又有心眼兒,動情時嫵媚異常,苗云如得了鳳凰兒一般,捧在手心里呵護(hù)。在苗家,洗衣做飯自有苗云的兒媳婦忙活,莊稼又有苗云兒子侍弄,翠姑只需清閑享福即可,經(jīng)常拎著炒瓜子兒到處串門,時不時都穿金戴銀走到娘家村,逛一圈后再回沙頭村。
她如今是里長夫人了,便不大將平頭百姓放在眼里,每回來大青山村,除了往娘家略坐片刻,在村里炫耀一回,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三個里長家作客。
張三嬸向老張長吁短嘆地抱怨一通,挑著兩桶水搖搖晃晃地走了。
老張這才回答秀姑先前的問題,“打井不是一件輕巧活,咱們自個兒打的井不能用,咱們不知什么樣的地方出水,找不準(zhǔn)位置,而且打不深,深井才好,咱們也不會砌井壁,得請專門打井的工匠。打一口井少則五吊大錢,多則十幾吊,花錢越多的井打得越深,出水越多。咱們家兩口井,前院用了十兩銀子,后院用了六兩銀子。平常人家誰有這么多錢?”
老張臉上揚(yáng)起一抹驕傲,“咱們家的兩口井都是阿碩這幾年賺錢了才打的,之前那幾年咱們家一樣吃村里的井水,殺豬用家后的河水。”他們現(xiàn)在的家算是張碩一個人撐起來的,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對,就是這句話,說的就是自己兒子。
“打一口井需要這么多錢?碩哥真有本事。”秀姑吃了一驚,難怪家家戶戶都沒井,全靠村里那一口井用水了,平時都在河邊洗衣,很少有人用井水洗衣。
老張笑瞇瞇地悄聲道:“咱們家一共打了三口井,明面上這兩口井大伙兒都知道,咱們?nèi)舨唤o人用,怕要結(jié)怨結(jié)仇,此時可是事關(guān)性命,為了活命,這人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叫我這個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人都心驚。”
秀姑瞪大眼,呼吸急促,不忘壓低聲音道:“爹,您說咱家還有一口別人不知道的井?”
天哪,張家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底牌。
“沒錯,咱家那口井足足花了十五兩銀子。”老張很得意,“你進(jìn)門后咱家不缺水,一時就忘記跟你說了。咱家門口隔著大門兩丈處有一大塊地基你看到了吧?”
“爹,是那塊有兩間破茅屋的地基嗎?”見老張點(diǎn)頭,秀姑道:“因那兩間土坯茅屋破破爛爛,沒人進(jìn)出,我一直以為沒主。”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家這么好的宅子前頭卻是一大片地基,孤零零地搭著兩間茅屋,周圍荒草叢生,又堆了許多碎石塊土坯塊,很荒涼。
老張笑道:“那塊地基原先的主人家絕戶了,村里將地基收了回來,我和阿碩有心再打一口井,就說以后還有兒孫需要地基,拿幾吊錢買了下來。那井就打在茅屋里頭,躲著村里人打的,請了外地的工匠,著實(shí)費(fèi)了不少力氣。幸虧那時候家家戶戶忙著侍弄莊稼,鮮少有人在家,那井沒砌井臺,如今用青石板蓋著,板上鋪了不少黃土。”
秀姑驚嘆不已,原先她就擔(dān)心家里兩口井的水被村里人用光了自己家怎么辦,她是愿意幫人,卻不愿意賠上自己的家人,現(xiàn)在想想,公爹和丈夫事事都考慮得很周全。他們家有兩口井惹人嫉妒不已,明面上的井水用完了,大家除了感激,也就不嫉恨他們了。
事關(guān)家人,秀姑不敢不防范。
顯然,老張和張碩一樣,都聰明地把底牌隱藏起來。
收了新糧后,他們家原本打算將五十多石的陳年麥子賣掉,磨面時,陳糧出的面粉比新糧少一點(diǎn),價(jià)錢低一些,約莫能賣三十兩銀子上下。
遇到這種情況,老張和張碩決定不賣了。
旱情能不能緩解,誰都無法預(yù)測。
不日就下雨大家皆大歡喜,用心侍弄,說不定秋季能收幾石糧食。持續(xù)干旱的話秋季顆粒無收,最讓人擔(dān)憂的是,秋季無法耕種下一季的麥子,地里干旱撒了麥種都未必發(fā)芽,不發(fā)芽,明年的收成可想而知。這些陳糧就是救命糧,放在明面上的西偏房里,也能轉(zhuǎn)移大家的視線,以為張家的糧食都在這里了。
晚飯后打發(fā)壯壯去歇息,老張和張碩這般告訴秀姑。
“百姓餓極了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搶糧而食、易子而食,簡直沒有絲毫人性,根本顧不上什么親情什么交情,儲存大量糧食的人家首當(dāng)其沖被搶。大戶人家有幾個護(hù)院,可是如何抵擋住成千上萬百姓的沖擊?每次死傷極重。有一年遇到連年的災(zāi)荒,咱們家就遇到了這種情況,頭一年大多數(shù)人家存了些陳糧,倒也能糊口,勉強(qiáng)過了一年,次年依然旱澇不定,陳糧吃盡,村里不少人成群結(jié)隊(duì),如狼似虎地撞開大門,推開咱們家人,直奔各個房間。幸虧咱們家的糧食大部分藏在地窖里,西偏房里只有三五麻袋,都被搶走了。”
聽了張碩的話,秀姑頓時呆住了,“竟有這種事?”那場災(zāi)荒原身有記憶,大概是蘇家僅夠糊口,倒沒搶到他們頭上。去張家搶糧,原身有些許記憶,但不深刻,畢竟蘇家沒去。
張碩苦笑,心有余悸地道:“那股兇狠勁兒我都自愧不如,要知道,那可是咱們村子里的人,個個和咱們家沾親帶故!我和爹兩人難擋一群,沒護(hù)住女人孩子,娘被推搡得撞了門框,額角破了一大塊,血流如注,壯壯不滿半歲,嚇得嗷嗷直哭。”
其實(shí)在那時候他爹娘不忍平時關(guān)系親厚的村民餓死,已經(jīng)決定留下后路,賣些地窖里儲存的糧食與他們渡過難關(guān)了,誰知沒來得及實(shí)施就遭遇了搶糧,再沒提起賣糧一事。
老張接著道:“你們心里做好準(zhǔn)備,若是果然再次出現(xiàn)災(zāi)荒,我決定在他們餓到絕境準(zhǔn)備上門之前,將偏房里這些糧食按市價(jià)賣給村里各家各戶。每家賣一點(diǎn),有錢的直接收錢,沒錢的就先欠著,來年再還,免得他們再沖進(jìn)咱們家傷人。咱家糧食入倉時曬得極干,儲存得極好,誰都不知道是新糧還是陳糧,就讓他們以為是新糧,咱們今年沒賣糧他們都清楚。咱們家本不差那二三十兩銀子,只是不收錢他們定會認(rèn)為理所當(dāng)然,以后得寸進(jìn)尺。”
五十多石糧食夠不夠那么多人家熬過去他不知道,摒棄前嫌,他能做的僅限于此。
秀姑見張碩點(diǎn)頭,她也贊同道:“爹的主意很好,咱們家日子富足,本身就是眾矢之的,必須防患于未然。沒有災(zāi)荒自然是喜事,倘或風(fēng)不調(diào)雨不順,到時候咱們賣糧時當(dāng)面留一麻袋半麻袋的糧食,他們得了糧食,受了恩典,就不好意思再來搶剩下的那點(diǎn)子口糧了。”
在災(zāi)荒之年,有錢都沒處買糧食,哪怕他們收了錢不是白送,得到糧食的百姓依然會感恩戴德,畢竟他們家沒有抬高糧價(jià),不賣糧都在情理之中,賣與他們是念舊情。
針對可能會發(fā)生的情況做好計(jì)劃,張家日子如常,偶爾在人前面帶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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