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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伏擊-《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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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之中荒山之上突然聽到有人清清楚楚的叫出自己姓名令狐沖不禁大吃一驚

    第一個念頭便是:“是師父他們!”但這明明是女子聲音卻不是師娘更不是岳靈珊。跟著又聽得一個女子的話聲只是相隔既遠話聲又低聽不清說些甚么。令狐沖向山

    坡上望去只見影影綽綽的站著三四十人心中一酸:“不知是誰在罵我?如果真是華山

    派一行小師妹聽別人這般罵我不知又如何說?”

    當即矮身鉆入了道旁灌木叢中繞到那山坡之側弓腰疾行來到一株大樹之后只

    聽得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師伯令狐師兄行俠仗義……”只聽得這半句話腦海中便映

    出一張俏麗清秀的臉蛋來胸口微微一熱知道說話之人是恒山派的小尼姑儀琳。他得知

    這些人是恒山派而不是華山派大為失望心神一激動間儀琳下面兩句話便沒聽見。只

    聽先前那尖銳而蒼老的聲音怒道:“你小小年紀卻恁地固[執?難道華山派掌門岳先生的

    來信是假的?岳先生傳書天下將令狐沖逐出了門墻說他與魔教中人勾結還能冤枉他

    么?令狐沖以前救過你他多半要憑著這一點點小恩小惠向咱們暗算下手……”

    儀琳道:“師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令狐師兄不顧自己性命……”那蒼老的聲音喝

    道:“你還叫他令狐師兄?這人多半是個工于心計的惡賊裝模作樣騙你們小孩子家。

    江湖上人心鬼蜮甚么狡猾伎倆都有。你們年輕人沒見識便容易上當。”儀琳道:“師

    伯的吩咐弟子怎敢不聽?不過……不過……令狐師……”底下個“兄”字終于沒說出口

    硬生生的給忍住了。那老人問道:“不過怎樣?”儀琳似乎甚為害怕不敢再說。那老

    人道:“這次嵩山左盟主傳來訊息魔教大舉入閩企圖劫奪福州林家的《辟邪劍譜》。

    左盟主要五岳劍派一齊設法攔阻以免給這些妖魔歹徒奪到了劍譜武功大進五岳劍派

    不免人人死無葬身之地。那福州姓林的孩子已投入岳先生門下劍譜若為華山派所得自

    然再好沒有。就怕魔教詭計多端再加上個華山派舊徒令狐沖他熟知內情咱們的處境

    便十分不利了。掌門人既將這副重擔放在我肩頭命我率領大伙兒入閩此事有關正邪雙

    方氣運消長萬萬輕忽不得。再過三十里便是浙閩交界之處。今日大家辛苦些連夜趕

    路到廿八鋪歌宿。咱們趕在頭里等魔教人眾大舉趕到之時咱們便占了以逸待勞的便

    宜。可仍得事事小心。”只聽得數十個女子齊聲答應。

    令狐沖心想:“這位師太既非恒山派掌門儀琳師妹又叫她師伯‘恒山三定’那

    么是定靜師太了。她接到我師父傳書將我當作歹人那也怪她不得。她只道自己趕在頭

    里殊不知魔教教眾已然埋伏在前。幸好給我覺了卻怎生去告知她們才好?”只聽定

    靜師太道:“一入閩境須得步步提防要當四下里全是敵人。說不定飯店中的店小二

    茶館里的茶博士都是魔教中的奸細。別說隔墻有耳就是這草叢之中也難免沒藏著敵

    人。自今而后大伙兒決不可提一句《辟邪劍譜》連岳先生、令狐沖、東方必敗的名頭

    也不可提。”群女弟子齊聲應道:“是。”令狐沖知道魔教教主東方不敗神功無敵自稱

    不敗但正教中人提到他時往往稱之為“必敗”一音之轉含有長自己志氣、滅敵人

    威風之意聽她竟將自己的名字和師父及東方不敗相提并論不禁苦笑心道:“我這無

    名小卒你恒山派前輩竟如此瞧得起那可不敢當了。”

    只聽定靜師太道:“大伙兒這就走罷!”眾弟子又應了一聲便見七名女弟子從山坡

    上疾馳而下過了一會又有七人奔下。恒山派輕功另有一路在武林中頗有聲名前七

    人、后七人相距都一般遠近宛似結成了陣法一般十四人大袖飄飄同步齊進遠遠望

    去美觀之極。再過一會又有七人奔下。過不多時恒山派眾弟子一批批都動身了一

    共六批最后一批卻有八人想是多了個定靜師太。這些女子不是女尼便是俗家女弟子

    黑夜之中令狐沖難辨儀琳在哪一隊中心想:“這些恒山派的師姊師妹雖然各有絕技

    但一上得那陡坡雙峰夾道魔教教眾忽施奇襲勢必傷亡慘重。”當即摘了些青草

    擠出草汁搽在臉上再挖些爛泥在臉上手上涂抹一陣再加上這滿腮虬髯料想就在

    白天儀琳也認不得自己繞到山道左側提氣追了上去。他輕功本來并不甚佳但輕功

    高低全然系于內力強弱此時內力既強隨意邁步都是一步跨出老遠。這一提氣急奔

    頃刻間便追上了恒山派眾人。他怕定靜師太武功了得聽到他奔行的聲息是以兜了個大

    圈子這才趕在眾人頭里一上山道后奔得更加快了。耽擱了這許久月亮已掛在中天

    令狐沖來到陡坡之下站定了靜聽竟無半點聲息心想:“若不是我親眼見到魔教教

    眾埋伏在側又怎想得到此處危機四伏兇險無比。”慢慢走上陡坡來到雙峰夾道之處

    的山口離開魔教教眾埋伏處約有里許坐了下來尋思:“魔教中人多半已見到了我

    只是他們生怕打草驚蛇想來不會對我動手。”等了一會索性臥倒在地。終于隱隱聽到

    山坡下傳來了腳步聲心下轉念:“最好引得魔教教眾來和我動手只須稍稍打斗一下

    恒山派自然知道了。”于是自言自語:“老子生平最恨的便是暗箭傷人有本事的何不

    真刀真槍狠狠的打上一架?躲了起來鬼鬼祟祟的害人那是最無恥的卑鄙行徑。”他

    對著高坡提氣說話聲音雖不甚響但借著充沛內力遠遠傳送出去料想魔教人眾定然聽

    到豈知這些人真能沉得住氣竟毫不理睬。過不多時恒山派第一撥七名弟子已到了他

    身前。七弟子在月光下見一名軍官伸張四肢睡在地下。這條山道便只容一人行過兩旁

    均是峭壁若要上坡非跨過他身子不可。這些弟子只須輕輕一縱便躍過了他身子但

    男女有別在男人頭頂縱躍而過未免太過無禮。一名中年女尼朗聲說道:“勞駕這位

    軍爺請借一借道。”令狐沖唔唔兩聲忽然間鼾聲大作。那女尼法名儀和性子卻毫不

    和氣眼見這軍官深更半夜的睡在當道情狀已十分突兀而這等大聲打鼾十九是故意

    做作。她強抑怒氣說道:“你如不讓開我們可要從你身子跳過去了。”令狐沖鼾聲不

    停迷迷糊糊的道:“這條路上妖魔鬼怪多得緊可過去不得啊。唔晤苦海無邊回…

    …回……回頭是岸!”儀和一怔聽他這幾句話似是意帶雙關。另一名女尼扯了扯她衣袖

    七人都退開幾步。

    一人悄聲道:“師姊這人有點古怪。”又一人道:“只怕他是魔教的奸人在此向

    咱們挑戰。”另一人道:“魔教中人決不會去做朝廷的軍官就算喬裝改扮也當扮作別

    種裝束。”儀和道:“不管他!他不再讓道咱們就跳了過去。”邁步上前喝道:“你

    真的不讓我們可要得罪了。”令狐沖伸了個懶腰慢慢坐起。他仍怕給儀琳認了出來

    臉向山坡背脊對著恒山派眾弟子右手撐在峭壁之上身子搖搖晃晃似是喝醉了酒一

    般說道:“好酒啊好酒!”便在此時恒山派第二撥弟子已然到達。一名俗家弟子問

    道:“儀和師姊這人在這里干甚么?”儀和皺眉道:“誰知道他了!”令狐沖大聲道:

    “剛才宰了一條狗吃得肚子脹酒又喝得太多只怕要嘔。啊喲不好真的要嘔!”當下嘔聲不絕。眾女弟子皺眉掩鼻紛紛退開。令狐沖嘔了幾聲卻嘔不出甚么。眾女

    弟子竊竊私議間第三撥又已到了。只聽得一個輕柔的聲音道:“這人喝醉了怪可憐的

    讓他歇一歇咱們再走不遲。”令狐沖聽到這聲音心頭微微一震尋思:“儀琳小師

    妹心地當真良善。”

    儀和卻道:“這人故意在此搗亂可不是安著好心!”邁步上前喝道:“讓開!”

    伸掌往令狐沖左肩撥去。令狐沖身子晃了幾下叫道:“啊喲乖乖不得了!”跌跌撞撞

    的向上走了幾步。這幾步一走局勢更是尷尬他身子塞在窄窄的山道之中后面來人除

    非從他頭頂飛躍而過否則再也無法越。儀和跟著上去喝道:“讓開了!”令狐沖道

    :“是是!”又走上幾步。他越行越高將那上山的道路塞得越死突然間大聲叫道:

    “喂上面埋伏的朋友們留神了你們要等的人正在上來啦。你們這一殺將出來那可誰

    也逃不了啦!”儀和等一聽當即退回。一人道:“此處地勢奇險倘若敵人在此埋伏襲

    擊那可難以抵擋。”儀和道:“倘若有人埋伏他怎會叫了出來?這是虛者實之實者

    虛之上面定然無人。咱們要是露出畏縮之意可讓敵人笑話了。”另外兩名中年女尼齊

    聲道:“是啊!咱三人在前開路師妹們在后跟來。”三人長劍出鞘又奔到了令狐沖身

    后。

    令狐沖不住大聲喘氣說道:“這道山坡可當真陡得緊唉老人家年紀大了走不

    動啦。”一名女尼喝道:“喂你讓在一旁給我們先走行不行?”令狐沖道:“出家人

    火氣別這么大走得快是到走得慢也是到。咳咳唉去鬼門關嗎還是走得慢些的好。”那女尼道:“你不是繞彎子罵人嗎?”呼的一劍從儀和身側刺出指向令狐沖背心。她只是想將令狐沖嚇得讓開這一劍將刺到他身子之時便即凝力不。令狐沖恰于此

    時轉過身來眼見劍尖指著自己胸口大聲喝道:“喂!你……你……你這是干甚么來了?我是朝廷命官你竟敢如此無禮。來人哪將這女尼拿了下來!”幾名年輕女弟子忍不

    住笑出聲來此人在這荒山野嶺之上還在硬擺官架子實是滑稽之至。

    一名尼姑笑道:“軍爺咱們有要緊事心急趕路勞你駕往旁邊讓一讓。”令狐沖

    道:“甚么軍爺不軍爺?我是堂堂參將你該當叫我將軍才合道理。”七八名女弟子齊

    聲笑著叫道:“將軍大人請你讓道!”

    令狐沖哈哈一笑挺胸凸肚神氣十足突然間腳下一滑摔跌下來。眾弟子尖聲驚

    呼:“小心。”便有二人拉住了他手臂。令狐沖又滑了一下這才站定罵道:“他奶奶

    ……這地下這樣滑。地方官全是飯桶也不差些民伕將山道給好好修一修。”他這么兩

    滑一跌身子已縮在山壁微陷的凹處恒山女弟子展開輕功一一從他身旁掠過。有人笑

    道:“地方官該得派輛八人大轎把將軍大人抬過嶺去才是道理。”有人道:“將軍是

    騎馬不坐轎的。”先一人道:“這位將軍與眾不同騎馬只怕會摔跌下來。”令狐沖怒道

    :“胡說八道!我騎馬幾時摔跌過?上個月那該死的畜生作老虎跳我才從馬背上滑了一

    滑摔傷了膀子那也算不得甚么。”眾女弟子一陣大笑如風般上坡。令狐沖眼見一個

    苗條身子一晃正是儀琳當即跟在她身后。這一來可又將后面眾弟子阻住了去路。幸

    好他雖腳步沉重氣喘吁吁三步兩滑又爬又跌走得倒也快捷。后面一名女弟子又笑

    又埋怨:“你這位將軍大人真是……咳一天也不知要摔多少交!”

    儀琳回過頭來說道:“儀清師姊你別催將軍了。他心里一急別真的摔了下去。

    這山坡陡得緊摔下去可不是玩的。”令狐沖見到她一雙大眼清澄明澈猶如兩泓清泉

    一張俏臉在月光下秀麗絕俗更無半分人間煙火氣想起那日為了逃避青城派的追擊

    她在衡山城中將自己抱了出來自己也曾這般怔怔的凝視過她突然之間心底升起一股

    柔情心想:“這高坡之上伏得有強仇大敵要加害于她。我便自己性命不在也要保

    護她平安周全。”

    儀琳見他雙目呆滯容貌丑陋向他微微點頭露出溫和笑容又道:“儀清師姊

    這位將軍如果摔跌你可得快拉住他。”儀清笑道:“他這么重我怎拉得住?”本來恒

    山派戒律甚嚴這些女弟子輕易不與外人說笑但令狐沖大裝小丑模樣不住逗她們的樂

    子而四周并無長輩黑夜趕路說幾句無傷大雅的笑話亦有振奮精神之效。令狐沖怒

    道:“你們這些女孩子說話便不知輕重。我堂堂將軍想當年在戰場上破陣殺賊那般威

    風凜凜、殺氣騰騰的模樣你們要是瞧見了嘿嘿還有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這區區山

    路壓根兒就沒瞧在我眼里怎會摔交?當真信口開河……啊喲不好!”腳下似乎踏到

    一塊小石子身子便俯跌下去。他伸出雙手在空中亂揮亂抓。在他身后的幾名女弟子都

    尖聲叫了出來。儀琳急忙回身伸手一拉。令狐沖湊手過去握住了她手。儀琳運勁一提

    令狐沖左手在地下連撐這才站定神情狼狽不堪。他身后的幾名女弟子忍不住咭咭咯

    咯的直笑。令狐沖道:“我這皮靴走山路太過笨重倘若穿了你們的麻鞋那就包管不會

    摔交。再說我只不過滑了一滑又不是摔交有甚么好笑?”儀琳緩緩松開了手說道

    :“是啊將軍穿了馬靴走山道確是不大方便。”令狐沖道:“雖然不便可威風得緊

    要是像你們老百姓那樣腳上穿雙麻鞋草鞋可又太不體面了。”眾女弟子聽他死要面

    子又都笑了起來。這時后面幾撥人已絡繹到了山腳下走在最先的將到坡頂。令狐沖大

    聲嚷道:“這一帶所在偷雞摸狗的小賊最多冷不妨的便打人悶棍搶人錢財。你們出

    家人身邊雖沒多大油水可是辛辛苦苦化緣得來的銀子卻也小心別讓人給搶了去。”儀

    清笑道:“有咱們大將軍在此諒來小賊們也不敢前來太歲頭上動土。”令狐沖叫道:“

    喂喂小心了我好像瞧見上面有人探頭探腦的。”

    一名女弟子道:“你這位將軍當真羅嗦難道咱們還怕了幾個小毛賊不成?”一言甫

    畢突然聽得兩名女弟子叫聲:“哎唷!”骨碌碌滾將下來。兩名女弟子急忙搶上同時

    抱住。前面幾名女弟子叫了起來:“賊子放暗器小心了!”叫聲未歇又有一人滾跌下

    來。儀和叫道:“大家伏低!小心暗器!”當下眾人都伏低了身子。令狐沖罵道:“大膽

    毛賊你們不知本將軍在此么?”儀琳拉拉他手臂急道:“快伏低了!”

    在前的女弟子掏出暗器袖箭、鐵菩提紛紛向上射去。但上面的敵人隱伏石后一個

    也瞧不見暗器都落了空。定靜師太聽得前面現了敵蹤蹤身急上從一眾女弟子頭頂躍

    過來到令狐沖身后時呼的一聲也從他頭頂躍了過去。令狐沖叫道:“大吉利市!晦

    氣晦氣!”吐了幾口口水。只見定靜師太大袖飛舞當先攻上敵人的暗器嗤嗤的射來

    有的釘在她衣袖之上有的給她袖力激飛。

    定靜師太幾個起落到了坡頂尚未站定但覺風聲勁急一條熟銅棍從頭頂砸到。

    聽這兵刃劈風之聲便知十分沉重當下不敢硬接側身從棍旁竄過卻見兩柄鏈子槍一

    上一下的同時刺到來勢迅疾。敵人在這隘口上伏著三名好手扼守要道。定靜師太喝道

    :“無恥!”反手拔出長劍一劍破雙槍格了開去。那熟銅棍又攔腰掃來。定靜師太長

    劍在棍上一搭乘勢削下一條鏈子槍卻已刺向她右肩。只聽得山腰中女弟子尖聲驚呼

    跟著砰砰之聲大作原來敵人從峭壁上將大石推將下來。恒山派眾弟子擠在窄道之中竄

    高伏低躲避大石頃刻間便有數人被大石砸傷。定靜師太退了兩步叫道:“大家回頭

    下坡再說!”她舞劍斷后以阻敵人追擊。卻聽得轟轟之聲不絕頭頂不住有大石擲下

    接著聽得下面兵刃相交山腳下竟也伏有敵人待恒山派眾人上坡上面一動便現

    身堵住退路。下面傳上訊息:“師伯攔路的賊子功夫硬得很沖不下去。”接著又傳訊

    上來:“兩位師姊受了傷。”

    定靜師太大怒如飛奔下眼見兩名漢子手持鋼刀正逼得兩名女弟子不住倒退。定

    靜師太一聲呼叱長劍疾刺忽聽得呼呼兩聲兩個拖著長鏈的鑌鐵八角錘從下飛擊而上

    直攻她面門。定靜師太舉劍撩去一枚八角錘一沉徑砸她長劍另一枚卻向上飛起

    自頭頂壓落。定靜師太微微一驚:“好大的膂力。”如在平地她也不會對這等硬打硬砸

    的武功放在心上只須展開小巧功夫便能從側搶攻但山道狹窄除了正面沖下之外

    別無他途。敵人兩柄八角鐵錘舞得勁急但見兩團黑霧撲面而來定靜師太無法施展精妙

    劍術只得一步步的倒退上坡。猛聽上面“哎唷”聲連作又有幾名女弟子中了暗器摔

    跌下來。定靜師太定了定神覺得還是坡頂的敵人武功稍弱較易對付當下又沖了上去

    從眾女弟子頭頂躍過跟著又越過令狐沖頭頂。令狐沖大聲叫道:“啊喲干甚么啦

    跳田雞么?這么大年紀還鬧著玩。你在我頭頂跳來跳去人家還能賭錢么?”定靜師太

    急于破敵解圍沒將他的話聽在耳中。儀琳歉然道:“對不住我師伯不是故意的。”令

    狐沖嘮嘮叨叨的埋怨:“我早說這里有毛賊你們就是不信。”心中卻道:“我只見魔教

    人眾埋伏在坡頂卻原來山坡下也伏有好手。恒山派人數雖多擠在這條山道中絲毫施

    展不出手腳大事當真不妙。”定靜師太將到坡頂驀見杖影晃動一條鐵禪杖當頭擊落

    原來敵人另調好手把守。定靜師太心想:“今日我如沖不破此關帶出來的這些弟子們

    只怕要覆沒于此。”身形一側長劍斜刺身子離鐵禪杖只不過數寸便已閃過長劍和

    身撲前急刺那手揮禪杖的胖大頭陀。這一招可說險到了極點直是不顧性命、兩敗俱傷

    的打法。那頭陀猝不及防收轉禪杖已自不及嗤的一聲輕響長劍從他脅下刺入。那頭

    陀悍勇已極一聲大叫手起一拳將長劍打得斷成兩截拳上自也是鮮血淋漓。定靜師

    太叫道:“快上來取劍!”儀和飛身而上橫劍叫道:“師伯劍!”定靜師太轉身去

    接斜刺里一柄鏈子槍攻向議和一柄鏈子槍刺向定靜師太。儀和只得揮劍擋格那使鏈

    子槍之人著著進逼又將儀和逼得退下山道長劍竟然無法遞到定靜師太手中。跟著上面

    搶過三人二人使刀一人使一對判官筆將定靜師太圍在垓心。定靜師太一雙肉掌上下

    翻飛使開恒山派“天長掌法”在四般兵刃間翻滾來去。她年近六旬身手矯捷卻不輸

    少年。魔教四名好手合力圍攻竟奈何不了這赤手空拳的一位老尼。儀琳輕輕驚叫:“啊

    喲那怎么辦?那怎么辦?”令狐沖大聲道:“這些小毛賊太不成話讓道讓道!本將

    軍要上去捉拿毛賊了。”儀琳急道:“去不得!他們不是毛賊都是武功很好的人你一

    上去他們便要殺了你。”令狐沖胸口一挺昂然叫道:“青天白日之下……”抬頭一看

    天剛破曉還說不上是“青天白日”他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這些小毛賊攔路打

    劫欺侮女流之輩哼哼難道不怕王法么?”儀琳道:“我們不是尋常的女流之輩敵

    人也不是攔路打劫的小毛賊……”令狐沖大踏步上前從一眾女弟子身旁硬擠了過去。眾

    女弟子只得貼緊石壁讓他擦身而過。

    令狐沖將上坡頂;伸手去拔腰刀拔了好一會假裝拔不出來罵道:“他***

    這刀子硬是搗亂要緊關頭卻生了銹。將軍刀銹怎生拿賊?”

    儀和正挺劍和兩名魔教教眾劇斗拚命守住山道聽他在身后嘮嘮叨叨刀子生了銹

    拔不出來又好氣又好笑叫道:“快讓開這里危險!”只這么叫了一聲微一疏

    神一柄鏈子槍刷的一聲刺向她肩頭險些中槍。儀和退了半步那人又挺槍刺到。令

    狐沖叫道:“反了反了!大膽毛賊不見本將軍在此嗎?”斜身一閃擋在儀和身前。

    那使鏈子槍的漢子一怔此時天色漸明見他服色打扮確是朝廷命官模樣當下凝槍不

    槍尖指住了他胸口喝道:“你是誰?剛才在下面大呼小叫便是你這狗官么?”令狐

    沖罵道:“你***你叫我狗官?你才是狗賊!你們在這里攔路打劫本將軍到此你

    們還不逃之夭夭當真無法無天之至!本將軍拿住了你們送到縣衙門去每人打五十大

    板打得你們屁股開花每人大叫我的媽啊!”那使槍漢子不愿戕殺朝廷命官惹下麻煩

    罵道:“快滾你媽的臭鴨蛋!再羅嗦不清老子在你這狗官身上戳三個透明窟窿。”令

    狐沖見定靜師太一時尚無敗象而魔教教眾也不再向下射暗器、投擲大石大聲喝道:

    “大膽毛賊快些跪下叩頭本將軍看在你們家有八十歲老娘或者還可從輕落否則

    的話哼哼將你們的狗頭一個個砍將下來……”恒山派眾弟子聽得都是皺眉搖頭均想

    :“這是個瘋子。”儀和走上一步挺劍相護如敵人槍刺他便當出劍招架。令狐沖

    又使勁拔刀罵道:“你***臨急上陣這柄祖傳的寶刀偏偏生了銹。哼我這寶刀

    只消不生銹哪你毛賊便有十個腦袋也都砍了下來。”那使槍漢子呵呵大笑喝道:“去

    你媽的!”橫槍向令狐沖腰里砸來。令狐沖一扯之下連刀帶鞘都扯了下來叫聲:“啊

    喲!”身子向前直撲摔了下去。儀和叫道:“小心!”令狐沖摔跌之時腰刀遞出刀

    鞘頭正好點中那使槍漢子腰眼。那漢子哼也不哼便已軟倒在地。令狐沖拍的一聲摔倒

    在地掙扎著爬將起來咦的一聲叫道:“啊哈你也摔了一交大家扯個直老子不

    算輸咱們再來打過。”儀和一把抓起那漢子向后摔出心想有了一名俘虜在手事情

    便易辦了些。魔教中三人沖將過來意圖救人。令狐沖叫道:“啊哈乖乖不得了小小

    毛賊真要拒捕。”提起腰刀指東打西使的全然不得章法。“獨孤九劍”本來便無招數

    固可使得瀟灑優雅但使得笨拙丑怪一樣的威力奇大其要點乃在劍意而不在招式。

    他并不擅于點穴打穴激斗之際難以認準穴道但精妙劍法附之以渾厚內力雖然并非

    戳中要害又或是撞在穴道之側敵人一般的也禁受不住隨手戳出便點倒了一人。但

    見他腳步踉蹌跌跌撞撞一把連鞘腰刀亂飛亂舞忽然間收足不住向一名敵人撞去

    噗的一聲響刀鞘尖頭剛好撞正在那人小腹。那人吐了口長氣登時軟倒。令狐沖叫聲“

    啊喲”向后一跳刀柄又撞中一人肩后。那人立即摔倒不住在地下打滾。令狐沖雙腳

    在他身上一絆罵道:“他***!”身子直撞出去刀鞘戳中一名持刀的教眾。此人是

    圍攻定靜師太的三名好手之一背心被撞單刀脫手飛出。定靜師太趁機掌砰的一聲

    擊在那人胸口。那人口噴鮮血眼見不活了。令狐沖叫道:“小心小心!”退了幾步

    背心撞向那使判官筆之人。那人挺筆向他背脊點去。令狐沖一個踉蹌向前沖出刀鞘

    到處又有兩名教眾被戳倒地。那使判官筆之人向他疾撲而至。令狐沖大叫:“我的媽啊!”拔步奔逃那人足追來。令狐沖突然停步彎腰刀柄從腋下露出半截那人萬料不

    到他奔跑正之際忽然會站定不動他武功雖高變招卻已不及急沖之下將自己胸腹

    交界處撞上了令狐沖向后伸出的刀柄。那人臉上露出古怪之極的神情對適才之事似是絕

    不相信可是身子卻慢慢軟倒下去。

    令狐沖轉過身來見坡頂打斗已停恒山派眾弟子一小半已然上坡正和魔教眾人對

    峙而立其余弟子正自迅上來。他大聲叫道:“小小毛賊見到本將軍在此還不快快

    跪下投降真是奇哉怪也!”手舞刀鞘大叫一聲向魔教人叢中沖了進去。魔教教眾登

    時刀槍交加。恒山派眾弟子待要上前相助卻見令狐沖大叫:“厲害厲害!好兇狠的毛

    賊!”已從人叢中奔了出來。他腳步沉重奔跑時拖泥帶水一不小心砰的摔了一交

    刀鞘彈起擊上自己額頭登時暈去。但他在魔教人叢中一入一出又已戳倒了五人。雙

    方見他如此無不驚得呆了。

    儀和、儀清雙雙搶上叫道:“將軍你怎么啦?”令狐沖雙目緊閉詐作不醒。魔

    教領頭的老人眼見片刻間己方一人身亡更有十一人被這瘋瘋癲癲的軍官戳倒。適才見他

    沖入陣來自己接連出招要想拿他都反而險些被他刀鞘戳中刀鞘鞘尖所指處雖非穴道

    所在但來勢凌厲方位古怪生平從所未見此人武功之高實是深不可測。又見己方

    被戳倒的人之中五人已被恒山派擒住今日無論如何討不了好去當即朗聲說道:“定

    靜師太你們中了暗器的弟子要不要解藥?”定靜師太見己方中了暗器的幾名弟子昏迷

    不醒傷處流出的都是黑血知道暗器淬有劇毒一所她這句話已明其意叫道:“拿

    解藥來換人!”那人點了點頭低語數句。一名教眾拿了一個瓷瓶走到定靜師太身前

    微微躬身。定靜師太接過瓷瓶厲聲道:“解藥倘若有效自當放人。”那老人道:“好

    恒山定靜師太當非食言之人。”將手一揮。眾人抬起傷者和死者尸體齊從西側山道

    下坡頃刻之間走得一個不剩。令狐沖悠悠醒轉叫道:“好痛!”摸了摸腫起一個硬

    塊的額頭奇道:“咦那些毛賊呢?都到哪里去啦?”儀和嗤的一笑道:“你這位將

    軍真是希奇古怪剛才幸虧你沖入敵陣胡打一通那些小毛頭居然給你嚇退了。”令狐

    沖哈哈大笑說道:“妙極妙極!大將軍出馬果然威風八面與眾不同。小毛賊望風

    披靡哎唷……”伸手一摸額頭登時苦起了臉。儀清道:“將軍你可砸傷了嗎?咱們

    有傷藥。”令狐沖道:“沒傷沒傷!大丈夫馬革里尸也是閑事……”儀和抿嘴笑道:

    “只怕是馬革裹尸罷甚么叫馬革里尸?”儀清橫了她一眼道:“你就是愛挑眼這會

    兒說這些干甚么?”令狐沖道:“我們北方人就讀馬革里尸你們南方人讀法有些不同。”儀和轉過了頭笑道:“我們可也是北方人。”定靜師太將解藥交給了身旁弟子囑

    她們救治中了暗器的同門走到令狐沖身前躬身施禮說道:“恒山老尼定靜不敢請

    問少俠高姓大名。”

    令狐沖心中一凜:“這位恒山派前輩果然眼光厲害瞧出了我年紀不大又是個冒牌

    將軍。”當下躬身抱拳恭恭敬敬的還禮說道:“老師太請了。本將軍姓吳官名天德

    天恩浩蕩之天道德文章之德官拜泉州參將之職這就去上任也。”定靜師太料他是

    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未必真是將軍說道:“今日我恒山派遭逢大難得蒙將軍援手相救

    大恩大德不知如何報答才是。將軍武功深湛貧尼卻瞧不出將軍的師承門派實是佩

    服。”令狐沖哈哈大笑說道:“老師太夸獎不過老實說我的武功倒的確有兩下子

    上打雪花蓋頂下打老樹盤根中打黑虎偷心……哎唷哎唷。”一面說一面手舞足蹈

    一拳打出似乎用力過度自己弄痛了關節偷眼看儀琳時見她吃了一驚頗有關切

    之意心想:“這位小師妹良心真好倘若知道是我不知她心中有何想法?”

    定靜師太自然明知他是假裝微笑道:“將軍既是真人不露相貧尼只有朝夕以清香

    一炷禱祝將軍福體康健萬事如意了。”令狐沖道:“多謝多謝。請你求求菩薩保

    佑我升官財。小將也祝老師太和眾位小師太一路順風逢兇化吉萬事順利。哈哈哈

    哈!”大笑聲中向定靜師太一躬到地揚長而去。他雖狂妄做作但久在五岳劍派對

    這位恒山派前輩卻也不敢缺了禮數。恒山派群弟子望著他腳步蹣跚的向南行去圍著定靜

    師太嘰嘰喳喳的紛紛詢問:“師伯這人是甚么來頭?”“他是真的瘋瘋癲癲還是假

    裝的?”“他是不是武功很高還是不過運氣好誤打誤撞的打中了敵人?”“我瞧他不

    像將軍好像年紀也不大是不是?”

    定靜師太嘆了口氣轉頭去瞧身中暗器的眾弟子見她們敷了解藥后黑血轉紅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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