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場問天峰上的比試,裴景曾在浮屠殿看過。 只是當時今日,兩種心情。 隨著眾人往問天峰走,天下第一峰的模樣出現在眾人面前。峰頂很小一塊平地,覆著經年累月的雪。這里天光盡收層云之中,云霧飄渺,纏風如白浪浮蕊。 問天峰頂矗立一塊漆黑石碑,古樸堅硬,上面一筆一劃,鑿出了一百人的名字。天下至高無上的排行榜——問天榜。它似乎開天辟地之始就存在世間,而留名問天榜,一直是千歲之內所有修士畢生的愿望。 它代表著無上的榮光和世界的肯定。 裴景是靈魂狀態,站在問天石前,看著上面第一“季無憂”的名字、沉默下來,視線有些遙遠,不知想起了什么。 莽莽風雪,天地寂靜,問天峰頂只能留下兩人。 其余人都被阻擋在山下,只能在一個坡上仰頭看著,眼中是艷羨也是唏噓。上屆天榜第一,和上上屆天榜第一之爭,千年難得一遇、 季無憂在這里站了很久了,手指冰冷,風雪壓的他神志恍惚——恍惚時光溯洄,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個時節。 在他未覺醒稚子時期。懵懵懂懂到云霄,遭人毒打遭人踐踏,被丟出山門,倒在泥濘里,又累又餓卻怎么也起不來。 然后那人折花踏月,載著茫茫細雨上來。 白衣如雪,視線含笑。 成為他眼前遙不可及的光,也成為這一生再難摘除的刺。 西王母說他天生就是惡人。 他由最開始的憤怒到如今沉默,慢慢接受了生而為惡的性子,他一出生就注定了殺戮,注定了無情,也注定了忘恩負義。 那些說給天下人的話,到底是在欺騙自己,還是在欺騙世人,他也分不清。 只知道,裴御之必須死,不然他……魔道難成。 這算什么呢,季無憂抬頭,眼中瘋魔的嫉妒慢慢消散,手指拂過手中的劍。 冷笑一聲,這算,殺師證道。 蓬萊那位水藍衣裙風雅無雙的神女,昨日了解一切后,笑著說:“有意思,這就是你們天魔一族的無情道?恩情,愛情,友情,憐憫,嫉妒都不可以有?” “那你真是天生的惡人,” 她唇角勾了下,“尋常人在那樣的場景下遇見裴御之,被他所救。一定死心塌地認準了他,要么產生濡沫之情,要么心生敬仰之意,奉他為神,奉他為信仰。唯獨你,也獨獨你——深淵看到光芒,先是自卑;逆境得到救贖,先是嫉妒;看到他的風姿,先是想取而代之。” 她鮮紅的唇中吐出的話,如毒蛇,咬破他假仁假義的表象,毒液滲入早就腐爛黑暗的內心。 季無憂冷冷看著她,看到她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最終選擇轉身離開。 他和西王母注定不一樣。 盡管那個瘋子一樣的女人,衣裙之下同樣白骨累累。屠山滅族,壞事做盡。 但依舊不一樣。 那個女人骨子里的原罪是傲慢。而他大概,是帶著罪出生的。 直到他把劍抵上裴御之喉嚨處時,季無憂的思緒才慢慢回神。 那人插劍雪地,半跪著,衣衫全是血,銀發垂下遮住神情。但這副屈辱又卑微的樣子,還是讓季無憂笑起來。 山坡上眾人嘩然,有人神色復雜目露悲憫,有人大笑起來痛快解恨。看天之驕子的隕落,于很多人而言,都是種骯臟的愛好。 天地靜音。 季無憂往前走了一步,輕聲說:“裴御之,師尊。” 他眼神猙獰,心中所有冷漠之外的情緒都被碾碎。 只是還不夠,嫉妒還是沒有散。 他視線帶了幾分懷念,輕聲說。 “我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立志要成為你這樣的人。” “你看,你救了我,我不是想著感恩,不是想著回報,而是我要成為你這樣的人。光風霽月,世人敬仰。我果然一開始心思就是錯誤的。” “而幾百年可笑滑稽的模仿后,我終于明白了。其實最開始我的那種想法,是不能執著的。執著到最后,已經不是向往,而是恨。” “對你的恨甚至成了我的心魔,成了我遲遲不能飛升的坎。” “該怎么消除這種恨?呵,不如斷了最初的向往。” “譬如現在的你,有哪一點值得我去向往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