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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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茜倩靜靜躺在床上。窗外夜色很深,寡淡的月光透過薄紗窗簾投落在地板上,她就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那個虛虛的光影。
從吳雪的尸體被發現,她就再沒有睡著過。眼底一片青黑,襯得臉色越發蒼白。細瘦的指骨無意識地揪著枕套,勁很大,指節泛白也不自知。
她在腦海中重復閃現著那天在停尸房見到的吳雪的模樣。
女孩穿著白色的棉麻裙,臉和唇色都青白,血跡蜿蜒在身體各處。
畫面竟然透著一股詭異的美感。
親生女兒慘死,母親暈過去好幾次,扶著她的吳父駝著背,頭埋得很深,喉間有隱忍的哭音時而瀉出。
吳雪死了。
吳茜倩一點兒都不感到悲傷,甚至心底有隱秘的喜悅和快樂。
就像那個叫初衍的女警察說的那樣,吳茜倩討厭吳雪,甚至恨她。
記憶里,她們幾乎沒有過相處愉悅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們就彼此看不順眼,從吵架、搶玩具、到爭奪父母寵愛,吳雪性格比她外放囂張許多,也更強勢,吳茜倩因此常處于劣勢,尤其是在爭寵上。
“姐姐要讓一下妹妹嘛。”這是父母最常對她說的一句話。
吳茜倩覺得委屈,他們相差不過一歲,憑什么她什么都要讓著吳雪?憑什么她要忍受吳雪的趾高氣揚、嘲諷輕蔑?
后來,吳茜倩終于知道了原因。
那是十歲的新年。
大年初二,親戚朋友聚了一桌,小孩子下桌早,湊伙兒到院子里放鞭炮。相比起溫吞慢熱的自己,吳雪在小孩子群里吃得更開。吳茜倩很快就不想再繼續了,于是默默地回了家。
酒桌上大人們喝了不少,所以誰都沒注意到門廳旁站著一個小女孩。
也是那個時候,吳父端著酒碗自嘲:“要早知道第二年小雪就生了,也不會去孤兒院抱茜倩回來了,就怪她媽那會兒太想要個孩子……唉,這倆姐妹處得也不行,成天吵個沒完……”
孤兒院。
原來……她不是這個家的孩子。
吳茜倩傻在門口,恍惚中退了兩步,背撞上不知何時一起跟過來的吳雪。吳雪似也才反應過來,半晌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你這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小孩子的惡意,往往比成年人想象得更強烈。
大人眼里的拌嘴逗樂、小打小鬧,其實字字誅心,刀刀刮骨。那是血流不出、淚無處說的痛苦和絕望。
后來的八年,對于吳雪有意無意的欺凌和羞辱,吳茜倩很少有過反抗的時候。她越來越沉默,把一切都咬牙吞下。
被動承受,是因為知道沒有人站在她這一邊。
那是吳雪的爸爸和媽媽,他們頂多訓斥吳雪幾句沒禮貌,誰又會真的在乎她這個孤兒的感受。
疼愛自己的孩子,是為人父母的本能。她無法說什么。
吳雪性格驕縱叛逆,早早地就和社會上的流氓玩在一起。吳茜倩對此視而不見,她只想好好念書,然后離開這個家,到很遠的地方去。更好的話……說不定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可老天和她開了兩個莫大的玩笑。
中考那年,她發揮失常進了海城G中,次年吳雪成了她同校的學妹;后來,她對遲野一見鐘情。
那個叫遲野的少年,一周不會在學校出現超過三次,最常見到他是在周一升國旗后,他一臉困倦地上臺做檢討。少年天生反骨,連檢討都帶著幾分不屑,底下是如潮的哄笑聲,他就閑散地站在那兒,漫不經心地告訴大家自己又犯了什么事兒。
是個很壞很邪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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