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辦公室,陳連山靠坐在椅子上,臉色被氣得漲紅,他不知自己已經(jīng)多少年沒被這么氣過。 豈有此理四字,他不知道在心里說了多少遍。若把陳樂道換成陳翰林,他現(xiàn)在必然已經(jīng)搬出陳家家法,要給這個陳家不孝子狠狠上一課。 陳樂道卻是不顧他臉色,做事首抓主要矛盾,現(xiàn)在怎么把陳連山這頭老倔驢給拉回來,便是他現(xiàn)在要抓的主要矛盾。 “你還不知道吧?這次要你廠子的人不是馮敬堯,而是公董局的杜邦。他需要你廠子這塊地皮來搞房產(chǎn),馮敬堯只是個中間人而已。”陳樂道說道。 氣得不行的陳連山默默看著他,對他來說,誰想要他的廠子并不重要,反正對方目的都是一樣的。 陳樂道看出陳連山心中所想,不再一個勁刺激人老人家。轉(zhuǎn)而說道。 “如果是馮敬堯,那或許還能借助輿論讓他有所忌憚,說不定就放棄了。但洋人不一樣,你在上海灘這么多年肯定比我更清楚,他們可不會顧忌這些,即使能讓杜邦放棄,也會有另一個洋人來拿下這塊地皮。”陳樂道認真給陳連山說著。 杜邦不是一個人,表面上他是公董局董事,在法租界是最頂尖的一批人。但法租界背后是法國,杜邦背后還有更大的人物。杜邦,也不過是幫別人做事。 “連山紗廠這塊地皮保不住了,洋人已經(jīng)將這里視為其禁臠,周圍之地都被他們拿下,這塊地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放棄的。 你現(xiàn)在怎么堅持都只是無用功,當和平手段拿不到的時候,他們就會采取暴力手段。而且已經(jīng)采取了。” 陳樂道看著陳連山,臉色認真。陳連山讓他剛才一氣,也忘記了上吊的事。皺著眉頭思考著陳樂道這些話。 他何嘗不知道洋人的手段,本以為靠著堅持能讓馮敬堯放棄打他廠子的主意,卻不料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洋人。 “行了,小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是故意激我么。”陳連山搖頭嘆氣,復(fù)又仔細打量自己的這間辦公室。 “洋人以堅船利炮開我國門,又憑借先進的機械生產(chǎn),大肆生產(chǎn)各種商品,沖擊我們的商貿(mào)市場,毀我之經(jīng)濟。如今洋人插手各行各業(yè),我們在各個行業(yè)都得仰人鼻息。 連山紗廠是我一手建立,這里凝聚了我半生的心血。我本想憑借連山紗廠與洋人在商貿(mào)實業(yè)上抗衡,但最終,卻依舊輸給了他們。”陳連山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還帶著一絲心酸。 曾經(jīng)連山紗廠處于巔峰之時,他看到了實業(yè)救國的希望。但卻是萬萬沒想到,十年不到,連山紗廠便走到了如今這地步。 如今連山紗廠別說與洋貨抗衡,實則連生存下去都難以做到。他內(nèi)心之悲痛,無人可以理解。 陳樂道見陳連山如此,也不由沉默下來。國情如此,說什么都無濟于事。 他知道未來中國會再度崛起,但陳連山不知道。或許面前這位老廠長并不是舍不得他的紗廠,而是不忍見國家民族的工業(yè)商貿(mào)就這么衰敗下去。 陳連山這一代人正值年富力強,處于巔峰之時,國家民族卻是處于最危難之刻。當年正值壯年,人人都是一腔熱血,面對國家民族傾覆的危機,自然都想著精忠報國。 然而幾十年奮斗,蹉跎到老,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做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甚至即將煙消云散。換誰來,或許都接受不了這個結(jié)果。 看著陳連山落寞之樣,陳樂道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陳連山這種人,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陳廠長,現(xiàn)在的退步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前進。”陳樂道擺正臉色,神色認真道。對陳連山稱呼悄然改變,對與陳連山,或許沒有什么稱呼比“陳廠長”三字更讓他喜歡。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樣的行為或許會很悲壯,但若理智來看,這是愚蠢的。你想與連山紗廠共存亡,如此固然振奮人心,但為何就不能留著有用之身以待將來?”看著陳連山,陳樂道如是說道。 “我奮斗了二十余年,方才讓連山紗廠有了如今之規(guī)模。卻依舊面臨如此結(jié)果。哪還有什么將來?即使有,又能如何呢?”陳連山言語中充滿失落絕望,沉寂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的空地上到處散落著貨物,竟是有一種落魄凄涼之感。 他早已經(jīng)過了靠著一腔熱血就能拼搏奮斗的年紀,孔圣人言六十而耳順。但陳連山的耳順卻是:各種言語建議落到他耳中,便順風飄過。他已經(jīng)過了被輕易忽悠的上頭的年紀。 “陳廠長,我的看法卻是和你相反。 遍觀歷史,中國的王朝更迭自有順序,自秦始皇一統(tǒng)華夏,建立中央集權(quán),此后便一直延續(xù)至今。 盛唐有二百八十多年,趙宋有三百多年,滿清亦有將近三百年。每一個王朝都會由興而衰,但下一個王朝延續(xù)的依舊是華夏衣冠。”陳樂道睜大眼睛朗聲道,展開自己的大鍵盤術(shù)。 “華夏至今已有幾千年,始終猶如一只雄獅臥在世界東方,無人可以撼動。四大古國去其三,唯有中國依舊。 滿清以來,中國確陷入虛弱之期,但人尚且會生病,何況國家。久病而愈之后必是新的蓬勃發(fā)展。中國如今已經(jīng)度過最羸弱之期,民智已開,思想解放,人人追求民主,這不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嗎!” 陳樂道目光看向窗外,極目遠眺,他看到的不是散亂的貨物,而是爆地而出的蘑菇云,飛速奔馳的復(fù)興號,穿越云霄的神舟十二號,看到的是未來蓬勃發(fā)展的新中國。 單論對國家民族的自信,陳樂道覺得這個時代或許無人能超過他。當然要除卻那幾個驚艷了時代的偉人,因為他們的目光應(yīng)該是能穿越時空看到未來的。 陳連山費解地看著陳樂道,憑借幾十年的看人經(jīng)驗,他能看出陳樂道這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言語能騙人,那種刻入基因里的自信卻是做不得假。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