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過了很久以后,她才試探地伸出手指,輕輕落在他的手背上。滴注針頭在最粗的靜脈上,用膠帶固定得很牢,他的手很冷,像是沒有溫度。她慢慢地摸了摸他手背的肌膚,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一連三天,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具沒有任何意識的軀殼,任憑藥水換了一袋又一袋,任憑護士換了一班又一班。每次都輪流有兩個護士待在ICU里,只有她一動不動地守著,熬到深夜才去睡。剛睡了沒一會兒,忽然又被敲門聲驚醒。 她看著日光燈下雷宇濤蒼白的臉色,不由喃喃地問:“他死了?” “他醒了。”雷宇濤似乎并沒有欣慰之色,語氣里反倒更添了一絲凝重,“你去看看吧。” 雷宇崢還不能說話,氧氣罩下的臉色仍舊白得像紙一樣,他也不能動彈,但她一進ICU就發現他是真的清醒過來了。她雖然戴了帽子口罩,但他顯然認出了她,眼珠微微轉動,似乎凝睇了她兩秒鐘,然后眼皮就慢慢地合上了。 護士輕聲說:“睡著了,手術之后身體機能都透支到了極點,所以很容易昏睡。” 過了很久之后,雷宇濤才說:“他怕我們騙他,剛才他一直以為你死了。” 她沒有說話,如果可以,她寧可自己是死了的好。 雷宇濤在醫院又多待了兩天,直到雷宇崢轉出了ICU,確認不再有危險,才決定返回。臨走之前他似乎欲語又止,但最后終究只是對杜曉蘇說:“照顧他。” 終歸是救了自己一命,而且是振嶸的哥哥,經過這樣的生死劫難,恨意似乎已經被短暫地沖淡,余下的只有悵然。振嶸走得那樣急,哪怕是絕癥,自己也可以伺候他一陣子,可是連這樣的機會上天都吝嗇得不肯給,那么現在也算是補償的機會。 因為雷宇濤的那句囑咐,她每天都待在醫院。其實也沒太多的事情,醫院有專業的護士,又請了護工,臟活累活都輪不到她,不臟不累的活也輪不到她,她唯一的用處好像就是靜靜地坐在那里,讓雷宇崢從昏睡或者傷口的疼痛中醒來的時候,一眼可以看到她。 大多數時候她不說話,雷宇崢也不說話,病房里的空氣都顯得格外靜謐。護工替她削了個梨,她也就拿在手里,慢慢地啃一口,過了好幾分鐘,再啃一口,吃得無聲無息。 這時候他想說話,可是卻牽動了傷口,疼得滿頭大汗。她把梨擱下給護工幫忙,擰了熱毛巾來給他擦臉。這么一場車禍,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他瘦了很多,連眉骨都露出來了。她的手無意識地停在他的眉端,直到他的手臂似乎動了一下,她才醒悟過來。看著他望著茶幾上那半個梨,于是問:“想吃梨?” 他現在可以吃流質食品,聽到他喉嚨里哼了一聲,她就洗手去削了兩個梨,打成汁來喂給他。但只喝了一口,他又不喝了。她只好把杯子放回去,問:“晚上吃什么呢?” 換來換去的花樣也就是藥粥,虎骨粥、野山參片粥、熊膽粥、鴿子粥……那味道她聞著就覺得作嘔,也難怪他沒胃口。據說這是某國寶級中醫世家家傳的方子,藥材也是特意弄來的,聽說都挺貴重,對傷口愈合非常有好處。每天都熬好了送來,但就是難吃,她看著他吃粥跟吃藥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他傷口還在疼,過了半晌,連語氣都透著吃力,終于說了兩個字:“你煮。” 難得她覺得臉紅:“你都知道……我不會做飯。” 他額頭上又疼出了細汗,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白粥。水,大米,煮黏。” 好吧,白粥就白粥。杜曉蘇去附近超市買了一斤大米,就在病房里的廚房,煮了一鍋白粥。因為是天然氣,又老擔心開鍋粥溢出來,所以她一直守在廚房里,等粥煮好了出來一看,雷宇崢已經又睡著了。 她把粥碗放到一旁,坐在沙發里。黃昏時分窗簾拉著,又沒有開燈,病房里光線晦暗。他的臉也顯得模糊而朦朧,摘掉氧氣罩后,他氣色十分難看,又瘦了一圈,幾乎讓她認不出來了。幸好這幾天慢慢調養,臉上才有了點血色。 用專家組老教授的話說:“年輕,底子好,抗得住,養一陣子就好了。” 那天晚上的白粥雷宇崢沒吃到,他一直沒有醒。她怕粥涼了又不便重新加熱,就和護工兩人分著把粥吃掉了。等他醒過來聽說粥沒有了,眼睛中便露出非常失望的神色。杜曉蘇看他眼巴巴的樣子,跟小孩子聽說沒有糖了一樣,不由得“哧”的一笑。認識了這么久,她大概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笑出聲來,他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過了好一會兒才問:“笑什么?”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