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不知道為什么,她點了點頭。于是他就給了她一支煙,并且用打火機替她點燃。 風漸漸息了,十指微涼,捧著那小小的火苗移到她的掌心瞬時照亮他的臉,不過片刻,又重新湮滅在夜色中。只余一點紅芒,仿佛一顆寒星。 這是她第一次抽煙,不知為什么沒有被嗆住,或許只是吸進嘴里,再吐出來,不像他那樣,每一次呼吸都似乎是深深的嘆息。 但他幾乎從來不嘆氣,和邵振嶸一樣。 夜一點一點安靜下來,白楊的葉子被風吹得嘩嘩輕響,很遠的地方可以聽見隱約的車聲,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他指間的那一星紅芒,明滅可見。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的樣子,或許是想起了邵振嶸。他的大半張臉都在樹葉的陰影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四周奇異的安靜里,她猜度,當年邵振嶸或許也曾經坐在這里,兩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在墻頭上帶著青春的頑劣,俯瞰著校園與校外。 有車從墻下駛過,墻外的胡同是條很窄的雙向車道,胡同里很少有行人經過,車亦少。路燈的光仿佛沙漏里的沙,靜靜地從白楊的枝葉間漏下來,照在柏油路面中間那根黃色的分隔線上,像是下過雨,濕潤潤的,光亮明潔。 夜色安靜,這樣適合想念,他和她安靜地坐在那里,想念著同一個人。 就像時間已經停止,就像思念從此漫長。 最后他把煙頭掐熄了,然后撣了撣衣服上的煙灰,很輕巧地從墻頭上躍下去。杜曉蘇跳下去的時候趔趄了一下,右腳扭了一下,幸好沒摔倒,手里的東西也沒撒。他本來已經走出去好幾步了,大約是聽見她落地的聲音,忽然回過頭來看了看她。她有些不安,雖然腳踝很疼,但連忙加快步子跟上他。 越走腳越疼,或許是真扭到了,但她沒吱聲。他腿長步子快,她咬緊牙幾乎是小跑著才跟上他。從胡同里穿出去,找著他的車,上車之后他才問她:“想吃什么?” 上了車才覺得右腳踝那里火辣辣的疼,一陣一陣往上躥,大約是剛才那一陣小跑,雪上加霜。但她只是有點傻乎乎地看著他,像是沒聽懂他的話,于是他又問了一遍:“晚飯吃什么?” 兩個人連午飯都沒有吃,更別說晚飯了,可是她并不想吃東西,所以很小聲地說:“都可以。” 下車的時候腳一落地就鉆心般的疼,不由得右腳一踮,他終于覺察了異樣:“你把腳扭了?” 她若無其事地說:“沒事,還可以走。” 是還可以走,只是很疼,疼得她每一步落下去的時候,都有點想倒吸一口氣,又怕他察覺,只是咬著牙跟上。進了電梯后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很小心地站在他身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腳踝那里已經腫起來了,大約是真崴到了。 進門后他說:“我出去買點吃的。” 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手里拎著兩個袋子,把其中一個袋子遞給她:“噴完藥用冰敷一下,二十四小時后才可以熱敷。” 沒想到他還買了藥。他把另一個袋子放在茶幾上,把東西一樣樣取出來,原來是梅子酒和香草烤雞腿。 她鼻子有點發酸,因為邵振嶸最愛吃這個。 他把烤雞腿倒進碟子里,又拿了兩個酒杯,斟上了酒,沒有兌蘇打,亦沒有放冰塊。沒有跟她說什么,在沙發中坐下來,端起酒杯來,很快一飲而盡。 她端起酒杯,酒很香,帶著果酒特有的甜美氣息,可是喝到嘴里卻是苦的,從舌尖一直苦到胃里。她被酒嗆住了,更覺得苦。 兩個人很沉默地喝著酒,雷宇崢喝酒很快,小小的碧色瓷盞,一口就飲盡了。喝了好幾杯后他整個人似乎放松下來,拿著刀叉把雞腿肉拆開,很有風度地讓她先嘗。 很好吃,亦很下酒。他的聲音難得有一絲溫柔,告訴她:“振嶸原來就愛吃這個。” 她知道,所以覺得更難過,把整杯的酒咽下去,連同眼淚一起,她聲音很輕:“謝謝。” 他長久地沉默著,她說:“謝謝你,明天我就回去了。” 他沒有再說話,轉動著手中的酒盞,小小的杯,有著最美麗的瓷色,仿佛一泓清碧。 她像是自言自語:“謝謝你讓我看到那些紙條,謝謝。”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