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十三章 茫茫彼荒-《滄月·聽雪樓系列(共3冊)》


    第(1/3)頁

    第十三章    茫茫彼荒

    “稟教主——聽雪樓人馬已經撤回靈鷲山下。”

    朱雀宮方向來的傳訊弟子氣喘吁吁,匍匐在神殿的大理石臺階下,稟告,血汗縱橫的臉上有掩不住的喜悅。

    然而,一直站在祭壇上,惴惴不安向著宮門方向眺望的女子,眼底卻驀然閃過復雜的光芒。

    擺擺手讓弟子退下,明河笑了笑,轉頭看著一邊同樣驚詫的占星女史冰陵:“你看,居然這么簡單!——只要我們手里還有舒靖容,聽雪樓力量再強也不敢逾越分毫。”

    頓了一下,拜月教主眼神是復雜的,微微嘆息:“那個人,那么重要?”

    銀白色長發在夜色中飛舞,冰陵手持金杖,仰首望天,卻不回答教主的話,只是一味心中默算,連連驚詫地搖頭:“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這樣。

    軌道、軌道……”

    “軌道已經交錯了,這一戰卻忽然消弭,是不是?”

    看到女史的眼神,明河笑了起來,仰頭一同望月,然而神色里卻是復雜的。

    “不是!不是交錯了,而是——”冰陵眼神更加驚訝,她閉了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此刻眼前看到的星象,再張開眼時,看了片刻,她驀然顫抖著,吐出了一句話,“軌道消失了!——軌道……居然忽然消失了!”

    占星女史看著象征著宿命的漫天星辰,不由自主地脫口驚呼,驀然拉住了拜月教主的袖子,臉色蒼白:“教主!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祭司呢?

    快派人去找祭司大人!——他、他是不是剛被聽雪樓主殺了?

    他的星,為什么忽然間就不見了!”

    聽到那樣急切地詢問,拜月教主的臉色驀然也是一白。

    “呵,想不到冰陵也會算錯。”

    然而,不等兩個女子底下的談話再繼續,熟悉的聲音從祭壇下傳來,猶如回聲一般縹緲不知所源。

    明河冰陵雙雙回首,看到了一襲白衣從圣湖邊拾級而上,額環中的寶石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我沒事。”

    迦若已經從青龍宮返回,白衣上濺上了不少血跡,然而眉目間沉靜邪異一如往日。

    “迦若,聽雪樓的人都已經撤了!”

    看見他返回,明河欣喜難掩。

    不知道為何,一眼看見毫發無傷歸來的大祭司,占星女史卻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顫,不知覺地往后退了一步,細細打量著白衣披發的迦若,忽然間難以相信地脫口而出:“你、你——你是死人還是活人?

    !方才,軌道交錯的剎那,你宿命里的那顆星已經憑空消失了!——你,你究竟……究竟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

    對著那雙觀測天地的眼睛,祭司唇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活著、還是早已死了?

    我是流離于三界之外孤魂——冰陵,雖然你足不出戶在圣湖邊觀星廿五年,可你的力量還是遠遠不夠,所以你看不透我的宿命。”

    “我的星在十年前,就已經是個幻影而已了……”白衣祭司的眼睛微微闔起了一下,不知道掩藏了什么表情,然而等到再度睜開的時候,眸子里卻是雪亮:“所以,什么宿命,什么軌道,什么注定都是空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是逆天悖命,我也要改變所謂的‘宿命’!”

    那樣的話,讓占星者倒抽一口冷氣:她終一生所追求的,不過是想擁有看到命運軌道的能力——然而,作為拜月教的大祭司,卻居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不等驚詫的冰陵出聲反駁,迦若已經轉過頭去,冷冷看向一邊的拜月教主,忽地冷笑起來:“明河,你做的好事!這次整個拜月教差一點就是滅頂了!”

    在他冰冷的眼光下,高傲如拜月教主,都不由自知理虧的低下頭去,手指抓緊了孔雀金的長袍,咬著嘴角不說話。

    “沒有下次了!不然不要怪我違背諾言,撇開手不管——我安排好的計劃被你打亂的一塌糊涂!”

    看到明河這樣的表情,迦若叱到一半反而有些不好發作,眉間聚集起的怒意散了開來,忽然嘆了口氣,問,“舒靖容在哪里?

    看好了她,不能再出差錯了——你們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干嗎打開神龕給她看?

    你瘋了?”

    明河的臉莫名的紅了一下,不敢抬頭看祭司,只是抓著長袍,低頭:“我命人在神廟里設了分血大法的結界,她逃不了的。

    而且——”

    拜月教主頓了頓,忽然語氣也有些異樣:“而且她根本不想逃。

    她……她抱著那個頭顱,安靜得死了一樣,和她說話也聽不見。”

    白衣祭司的手指忽然顫抖了一下,反手按住心口,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噬咬著他的內心,迦若的臉色蒼白,脫口低呼。

    迦若眼里神光流轉,神色又變得不可捉摸,他皺了皺眉,舉步:“我進去看看。”

    “底下是些什么人?”

    看見祭司舉步,明河卻是指著祭壇底下,圣湖邊上一些被拜月教弟子押著過去的人,問。

    迦若看了一眼,淡淡道:“是我方才奪回青龍宮時、截留殺傷的聽雪樓人馬。”

    再頓了頓,祭司出言:“當作人質留著,約束弟子們不要私自屠戮泄憤——孤光護法守住了朱雀宮,讓他回來整理宮里殘局吧。”

    月神像下,萬盞燭光,千樹蠟炬,閃爍猶如星辰墜落。

    高高的神座上,用一整塊巨大的和闐美玉雕琢成的月神像,寶相莊嚴,美麗曼妙,靜靜俯視著空無一人的殿上,被結界圍困在燈火中的緋衣女子。

    外面的天色已經慢慢透亮,淡淡的灰藍色,湮沒了星辰明月。

    遠山上的清冷的風從殿外吹拂進來,重重帷幕晃晃蕩蕩,宛如白云千幻。

    然而,緋衣女子對于身外一切都恍如不見,她一整夜都呆呆地坐在這個空無一人、然而卻看管森嚴的月神殿內,目光空洞,身子僵死般的一動不動,保持著開始時的姿勢。

    左肩上的傷已經被拜月教的人包扎起來了,血在緋紅色的衣服上已經凝固,變成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僵冷的,一塊一塊,然而她似乎毫無知覺,只是怔怔坐在那兒,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右臂中挽著的頭顱。

    那熟悉的,遙遠的臉……蒼白然而溫和恬淡,眉間有著悲憫和洞察的神色。

    青嵐……青嵐!

    她想要自己流露出一絲絲的哀痛,然而,卻發覺沒有淚。

    十三歲那年,在七日七夜的招魂以后,她流盡了差不多一生的淚,那個孩子從此一夜間長大了——她再也不會哭泣。

    然而,既然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心,死了就是死了……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她再驚喜的以為遇到青嵐一次,然后,再度讓她重新舔嘗永遠失去的痛苦。

    她怔怔地看著青嵐……那臉上凝定的,是十年前最后一個表情。

    那樣安寧而舒展,仿佛所有愿望都得到了滿足,再無一絲牽念。

    “青嵐……青嵐哥哥。”

    她記起八歲那年,第一次怯生生地叫他的名字,伸出手,在少年溫和的眼光里,抱住他的脖子,陌上的繁花紛飛漫天。

    “別擔心,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少年微笑著,俯下身對孩子說,眸子素凈空靈。

    青嵐……青嵐。

    你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永遠陪著我么?

    失去了軀體,消散了魂魄,只留下這樣殘留著微笑著的頭顱,在十年后和我重逢?

    難道——這樣就是你守住諾言的方式?

    阿靖的手驀然顫抖起來,嘴角微微一牽,似乎是想笑。

    然而,依然不說一句話。

    月神殿里,寂靜如死。

    忽然間,有足音空空的響起在大殿上,隔著重重雪白的帷幕。

    那些垂落拂地的帷幕,在清晨的山風里微微拂動,如白云翻涌。

    “冥兒。”

    那個人拂開重重簾幕走過來,輕喚,聲音縹緲,宛如空谷回聲。

    緋衣女子恍惚的神志陡然一震,驀地抬起頭來,看向殿外。

    天光透了進來,在滿殿光塵中,那人推門而入。

    一身白衣,恍如一夢。

    “青嵐!”

    看見他看過來的眼神,她脫口低喚。

    然而,話音方落,她低頭看見了懷里的頭顱,神色便是一冷。

    一寸一寸,她抬起眼睛,看他,看著這個走過來的白衣祭司,再低頭看看那個帶著微笑表情的人頭。

    宛如冰火交煎,生生將心撕扯成兩半。

    忽然間,緋衣女子失聲笑了起來。

    那是青嵐的眼睛……但是,迦若不是青嵐。

    迦若不是青嵐!

    “上天創造出生命,也許就是要讓你親眼看看這個世界、到底可以殘酷到什么地步”——重逢那時,原來迦若對她說的那句話,深意便是如此?

    “你沒認錯……這是青嵐的眼睛。”

    迦若走到她面前,舉袖,拂手,清風旋轉而起,轉瞬神像前萬千燭火應手而滅,只余天光淡淡透入,穿過雪白帷幕。

    祭司白衣如雪,眸中泛起的卻是看不到底的復雜情愫,他在一個蒲團上跪坐而下,俯身前傾,靜靜看著緋衣女子,直到她那種失控的大笑在他的注視里漸漸中止。

    在他那樣的眼神里,阿靖忽然感覺到了莫名的熟稔和震驚,手指開始顫抖。

    “十年前,青嵐給了我這雙眼睛,要我替他守護你和青羽逃出苗疆——替他等著,看到十年后你的歸來。”

    迦若的手抬起,按在自己眉間,嘆息般的低低道,忽然笑了起來,“好吧……讓我來告訴你,我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吧!——雖然很多時候,我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究竟算是個什么。”

    “看著我。

    看著我。”

    已經將緋衣女子從神廟帶回了居處,然而,白石屋里,祭司卻看著神志一直渙散恍惚的阿靖,輕輕喚,神色溫和,想重新凝聚起她的意識:“冥兒,看著我——我是誰?”

    阿靖的眼神緩緩從臂彎中那個頭顱上轉移過來,一寸一寸的,最后定定落在近在咫尺的迦若臉上,眸中神光散開了又聚攏,恍恍忽忽——又是什么樣的絕望和震驚,才能讓一直以來冷定靜默的聽雪樓女領主變成這樣。

    “青——”一個字緩緩從緋衣女子的口中吐出,然而下面那個字卻被阻住了。

    阿靖低下頭去,再度看著懷中那面目如生的少年頭顱,手指微微顫抖,忽然閃電般地抬頭,盯了眼前白衣長發的祭司一眼,厲聲叱道:“你是迦若!”

    阿靖的眼睛,如劃開夜幕的閃電般雪亮冰冷。

    “那么,迦若又是誰?”

    白衣祭司無畏于這樣的眼神,眸子深處反而有一絲絲溫溫涼涼、猜不透的笑意,輕聲,繼續問。

    “拜月教的大祭司。

    操縱惡靈的人。

    聽雪樓此次最強的對手。”

    看著眼前額環下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緋衣女子眼神慢慢凝聚起來,針般刺人,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吐出來,“是十年前,殺了青嵐的兇手!”

    “呵,呵……”聽到最后一句話,迦若驀然微微奇異地笑起來了。

    他的手回過來,支著自己的額頭,垂下眼睛,仿佛又在掩飾眼里涌出的什么神色。

    然而,陡然間他仿佛不再克制,瞬的抬眼,注視著阿靖,輕聲重復:“看著我……看著我。

    看著我!”

    阿靖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猛然間仿佛看到了什么駭人的景象,手猛烈一抖,手中的頭顱幾乎失手落地!那是,那是——

    “青嵐?

    青嵐……青嵐!”

    再也忍不住地,緋衣女子脫口驚呼,下意識想伸手去抓住眼前的人——然而,對面的祭司只是微笑著,看著她,不說話。

    “沒錯,是青嵐……你也可以說我就是青嵐。”

    迦若眼里的神光流轉,轉眼起了微微的變化,卻失去了方才剎那間涌出的,讓緋衣女子認定是青嵐的眼神。

    白衣祭司嘆息著,眉間忽然有說不出的苦痛表情,他的手指指向心口:“青嵐也在這里……他就在這里。”

    “我什么都知道。

    那些過往,那些少時的歲月……清晰得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仿佛一轉過身,就能看見沉沙谷里滿陌的繁花——”低低的聲音,從祭司口中吐出來,仿佛穿透了十五年的時空,將只有兩人知道的往昔重現,“有個八歲的孩子,伸出手來,叫著我的名字,抱住我的脖子……那種安寧和淡淡的愉悅……”

    迦若微閉著眼睛,臉上不知是什么樣的神色:“是的……我愛那個孩子。

    她是那樣的孤僻驕傲,看著她的時候會讓人忽然覺得心痛——是的,心痛。

    溪邊初見瞬間的感覺,多年后還那樣深的留在我心里……那是驀然間的心痛啊!她說‘爹死了,誰都不要阿靖了’——于是,我笑著,說:‘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怔怔聽著那樣的追溯,阿靖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臉,眼里淚水漸涌。

    “其實我已經認識你很多年,冥兒——因為十年來,青嵐與我共存。”

    白衣祭司的眼睛驀然睜開了,深藍色的眸子里有閃亮的光,“在神廟第一次與你交手、看見你的剎那,我心里忽然有個聲音發出聲音來,說:是她!是她!——天啊……那是被我十年前就吞噬了的,青嵐的聲音!

    “不像我以往吃掉的任何人,這個少年一直不肯被我消解,那么多年了,還固執的在我身體里存在著。

    我用他的眼睛看到你,我用他的記憶感知你——到后來,我已經不知道、那是青嵐的記憶,還是我自己真正本有的記憶?”

    迦若微笑起來,然而笑容里卻是說不出的悲涼,忽然負手站起,走到那個破碎的神龕前,撫摩著被撬開的殘碎的磚,嘆了一口氣:“冥兒,我告訴你我本來是個什么東西——”

    他轉過頭,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那個笑容在旁人看來有些可怕,撫摸著神龕上殘破的封印,白衣祭司一字一字吐出來自己最大的秘密——

    “我是一只鬼降。”

    什么?

    那一刻,她震驚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我的元神是哪個一人的……我只知道,我活了幾百年。

    拜月教開山祖師輝夜建立教派的時候,我就被做成了鬼降,尸體沉在圣湖的底下。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蒙自县| 石城县| 嘉义县| 永福县| 香格里拉县| 宿迁市| 上栗县| 株洲县| 霞浦县| 淅川县| 高唐县| 融水| 城市| 富源县| 广汉市| 萨迦县| 萨迦县| 潮安县| 丰顺县| 洛宁县| 阜新市| 城固县| 醴陵市| 贵南县| 阳江市| 临汾市| 赣榆县| 澳门| 惠东县| 庆云县| 扎赉特旗| 崇信县| 洪泽县| 大余县| 锦屏县| 淮北市| 湛江市| 南开区| 靖安县| 华池县| 公主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