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車子行駛在大道上。已經是深夜十二點,車少,行人少,燈和樹影從旁閃過,好像整個世界都處于一閃而過的狀態里。 沈勁單手支在車窗上,他忽然開口:“向舟,你平時是怎么和你女朋友相處的。” 向舟愣住片刻,說:“就,她喜歡什么就給她什么,心里隨時隨地都想著她、擔心她,她開心了就陪她開心,她不開心了就哄她開心。而且女人嘛,都很喜歡撒嬌,必要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反撒嬌回去” 說完,他透過后視鏡看了沈勁一眼,剛好對上他冷肅的目光。莫名一個哆嗦,還是算了吧,他可別給沈總出什么餿主意了。 “嗯。”沈勁回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她不喜歡錢嗎,是他給的錢還不夠多嗎。 他不夠擔心她嗎。她一出事,他總是最先出現的那一個,為她解決。 沈勁皺了皺眉,還是說,她喜歡撒嬌的。 莫名想起聞益陽,那個年紀很小的男生,他看起來很會撒嬌,她是不是喜歡那種男生。 沈勁仰頭,按捺住想打人的沖動。 “到了,沈總。” “嗯。” 沈勁進了屋,張曉蘭對他說:“老爺,夫人她拎著個行李箱就走了。我攔都攔不住……” “什么時候走的?” “回來大概一個小時后。” 沈勁說好,然后他背過身,上樓,直到走至樓梯口的時候,才又問她:“她出門的時候穿外套沒有?” “披了件薄外套。” “嗯,那就好。” 他上了樓,推開房間,擺設依舊沒有變化。甚至她梳妝臺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她也沒有帶走。 送她的衣服也是,一件也沒帶。 這么不愛錢嗎,究竟是分手都要做戲做全套。還是你—— 根本就不在意。 沈勁掏出一根煙,點燃,往日里阮胭在,他從來不在家里抽煙,現在她走了,多好。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壓住胸口的悶痛。深吸一口氣,卻猛然發現,這個房間里到處都是她的味道。 他連忙把煙掐了。 這是干什么呢,難道還怕煙味把它們蓋住了嗎? 他煩悶地把煙頭扔掉,扯了扯領帶,下樓去為自己倒杯水。 張曉蘭還沒有睡,她站在陽臺上。 沈勁問她在做什么。 給那群小梔子澆水。 上次阮胭站在那里,手放在梔子架子上,花還沒有開,白嫩的手就是花。 沈勁說:“早點去睡吧。” “嗯嗯,等我澆完水,我就去睡,我已經把夫人的魚養沒了,不能再把它的花給養沒了,不然她回來看到了,得多難過。” 沈勁頓了一下,嗯,她會回來的。 他按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忽然想起了什么,問張曉蘭:“以后多放些牛奶在家里吧,她睡眠不好,牛奶安眠。記得買不加花生的。” 張曉蘭愣了一下,夫人對花生過敏,她知道,在來上班的第一天,老爺就叮囑過她。 但是…… “老爺,其實有一次我看夫人一口奶油蛋糕都沒吃,我問了,才知道她乳糖不耐,吃了就會吐。老爺,你……你不知道嗎?” 沈勁的手猛地握緊,喉頭艱澀地滾了兩下。 “嗯,知道了。” 怎么不說呢,阮胭。 他點了根煙,出門去抽。 青白煙霧擾擾迷了他的側臉。 怪她不說,還是怪他從來沒有上過心? 為什么張曉蘭知道。 為什么他兩年了都不知道。 他仰頭,喉結上的那道疤,在燈下晦澀。 “在哪?”他掏出手機,給她發消息。 聊天界面上卻只剩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后,才能聊天。” 沈勁盯著屏幕上最后那幾個字,按住屏幕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朋友驗證,朋友,去你媽的朋友。 他給阮胭打電話,依舊是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正在通話中。” 無論打多少次,始終都是這冰冷的提示。 ——阮胭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拉黑了。 他想罵人,可是怒氣之后,只有一種脫離掌握的無力感。 大晚上的她究竟去哪里了。 “查一下邢清和方白的電話,發給我。”沈勁打電話給向舟。 也是在這時候,他才意識到,阮胭的朋友,他一個都不認識。 他帶她去見顧兆野和周牧玄宣示主權,但她從來都沒帶他去見過她的朋友…… 是因為太小心翼翼了嗎,怕他不開心嗎? 不用,他都說了他們可以公開。 向舟把邢清和方白的電話發過來。他挨個打過去。 方白猶豫了一下,看了眼旁邊的正坐在露臺上吹風的阮胭。 阮胭對她微微頷首。方白這才說:“嗯,我和胭姐在一起……嗯,我們在酒店。” 方白猶豫了一下,轉身問阮胭:“胭姐,他說想和你說話。” 阮胭搖頭。 “胭姐說她不想。” “嗯。那我可以加你微信嗎,你拍張照片給我,我確認你們是在酒店。”沈勁頓了頓,加了句,“別告訴她。” 方白掛掉電話,沉默了會,還是通過了那個好友請求。 在風吹起的時候,她拿起手機,模模糊糊拍了張阮胭立在陽臺上的背影,發給沈勁。 那邊隔了半分鐘,立刻轉過來五萬塊錢。 方白:??? 這個姐夫什么腦回路。 她只是不想讓他們關系這么僵著,想幫他一把,他轉錢干什么?仿佛她是個賣情報的人一樣…… 隔了半秒,那邊又發過來一句:“謝謝。” 方白這下直接看都沒看,把人拉黑。 這姐夫活該單身一輩子。 方白起身,對阮胭說:“胭姐,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和邢姐去看劇本。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叫我。” “嗯。” 方白把門帶上,屋里又恢復了寂靜。 阮胭像以往一樣,如常地洗漱,收拾衣物,泡姜茶給自己喝,拉好窗簾。 一切收拾好后,上床關燈,蓋上被子。 她把自己裹得很緊很緊,像沈勁以前做的那樣。先把腿兩側的被子悉數掖好,然后是腋下,然后兩只手抓著被子的一角,以一種被擁抱的姿勢,壓緊再壓緊。 蜷著。 像貓,像刺猬,像母體中脆弱的嬰兒。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方白過來接她。兩個人到公司的時候,邢清已經坐在辦公室里等她們了。 邢清依舊是白襯衫黑裙子,風格干練:“拍雜志的事情,我已經聽方白說了,相信我,《本質》雜志我們絕不會再合作。” 現在對外的解釋是游艇駕駛員突發哮喘,拍攝過程中,攝影師意外落水,所幸全員平安。 阮胭點頭:“嗯,讓他們務必按時出刊,記得告訴《本質》,后期一定要攝影師親自做,我和宋小姐合作很愉快,我也很欣賞她的拍攝風格。” 邢清有些驚訝:“你還想把你的圖給她修,不怕她故意把你修壞?” 阮胭說:“不怕,我純粹是想膈應一下她。你不覺得,讓宋葉眉對著幾百張我的臉,一張一張慢慢修,一點一點一個死角都不放過,這個場景,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光是想想都覺得身心舒暢嗎?” 邢清被她這番話說得怔住了,除去震驚之外,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決定了,以后惹誰都不能惹你。” 阮胭笑著抿口水:“哪有那么嚇人。” 邢清也笑,其實她還挺喜歡阮胭的性格。在這個圈子里,如果沒有強大的背景、人脈、權勢,一個新人,要想出頭是非常非常艱難的,而在出頭之后,要保護好自己,更是不容易。像阮胭這樣的性子剛剛好,沉穩,不鋒利,把刃藏著,被侵犯的時候,懂得隱晦地捅回去。 “跟你說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下星期是《兩生花》的首映禮,還有一個宣傳電影的綜藝,以及一個廣告代言,現在我幫你審核了兩個劇本。” “一個是謝丏把你推過去的,大ip改編的古裝劇,可以吸粉;還有一個是一個劇情片,是一個啞女,本子我看過,絕對是誰演誰拿獎,但有個問題。” 阮胭問她:“什么問題?” “這個片子的導演是周子絕,他的片子拍一部禁一部,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找上你。” 阮胭皺了皺眉,“有劇本試讀嗎?” “有,我發你。”邢清手機,整理好Word發給阮胭,“女主角的聲帶受過損,相當于半啞,表演難度會很大,但劇本相當有張力。” 阮胭凝眉,小聲喃喃:“聲帶受損嗎。” 片刻后,她抬起頭,看向邢清:“你聯系一下導演,看我們什么時候方便過去試鏡吧。” “你想接這個?”邢清有些訝異。 “嗯。”阮胭的眸光閃了閃,下巴微抬,“是時候該拿個獎了。” 訊光大廈。 “沈總,上個季度的財報和新項目的研究進度在這里。”向舟把文件夾放到桌上。他了解沈勁,這個人表面上張揚,實際上重要的消息,他從來直接只接收紙質匯報。 “另外,沈崇禮那邊已經在派人過來接洽我們和耀豐醫療的案子了。” “給他。他就是條野狗,不從我身上咬口肉下來,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阮胭現在沒在我身邊,護不住。” 沈勁擰開筆蓋,把向舟送過來的文件一一查閱,時不時伸手勾畫。 這支萬寶龍的鋼筆還是阮胭前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那時他們剛在一起沒多久,她不知道他從來沒有用鋼筆的習慣,因為鋼筆要吸墨,墨跡干得慢,劃在文件上容易被泅開。 他開玩笑說:“估計只有那些學醫的才會喜歡用鋼筆這玩意兒,泅不泅墨的對他們也沒影響,反正都跟畫符似的,讓人看不懂。” 阮胭當時還非常認真地糾正他: “其實不是畫符,是因為他們的藥方里大部分文字都是簡寫,其中還夾雜了一些醫學拉丁文,普通人看不懂,但對于受過專業培訓的藥劑師來說,很簡潔明了。” 沈勁不知道她學過醫,也對她的過去不感興趣,只知道把人摟懷里,說看不出來她懂得真多,不介意和她一起學習一些其他方面的知識…… 沈勁手中的筆頓住,黑色的墨汁在A4紙上泅開。他定了定神,抬頭對向舟說:“不行,重做。” “怎么了?”向舟問。 “我們主打的是ASR和NLP,沒有必要再做圖像。在這一塊,樓上的奇駿已經把這蛋糕咬死了,我們再去摻和一腳也不起用。所以,沒必要再用Faster-RCNN搭建一個與我們無關的算法模型。同樣,還有這個攝像機和機器人的視覺定位系統計劃也可以取消。” 沈勁合上筆蓋,整個人往后微仰, “記住,力往一處使,少做無用功。” 向舟說了聲好,抱著文件離開的時候,目光停在沈勁背后的書架上,從最基礎的《SpeechandLanguageProcessing》到深入一點的《NeuralNetworkMethods》都有,他暗自汗顏,看來讓一個學數學的來執掌訊科這么大家計算機公司果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向舟出去后,整個辦公室就安靜下來了。 沈勁轉著手里的鋼筆,鋼筆的筆扣冰涼,那種觸感讓她想起阮胭細嫩的手背,三秋九伏里,她的手也總是這么涼。 沉寂片刻后,他拿出手機,還是給顧兆野和周牧玄發了條微信:“出來喝酒。”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