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地下鐵的緣分-《好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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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記著今天要去實驗室,鬧鐘還沒響,戚年就已經醒了,躺在床上睜眼發了會兒呆,這才磨蹭著爬了起來。
Z市的深秋只剩下了一個尾巴,這幾日不是陰沉沉的,就是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實驗室的樓道口被雨水打濕,戚年邁上來,順手甩了甩雨傘上的水珠。
實驗室出入有限制,是以,雖然是周一,來往的人也并不多。
跺了跺腳,戚年避開冷風盈灌的風口,往樓梯上站了站。被凍得冰涼的手有些僵硬地拿出手機,給紀言信打了個電話。
等待電話接通的這幾秒里,她扶著樓梯扶手往外看了眼……上一次來實驗室找李越和劉夏,就是在這里看見他從雨幕中走過來。
紀言信握著手里還在不停振動的手機,從樓上的樓梯口往下望,一眼就看見樓底,站著穿粉紅色大衣,正探頭探腦的戚年。
他順手掐斷電話,叫她:“戚年。”
樓下的人抬起頭來,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
紀言信抬抬手,“上來。”
因為是下雨天,樓道里有些暗。
他低著頭,戚年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看到了在幽暗中他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匆忙答應了一聲,三步并作兩步地爬上樓。
紀言信還在原地等她,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手握著手機。不知道是誰來了信息,屏幕上倏然閃過一道光澤,被他掐了Home鍵,順手放回了口袋里。
等戚年站到了他的面前,才發現他的神情里有幾分倦色,身上穿著的還是昨天的那套衣服,只在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看上去,像是昨晚就留在這里一般……
這樣慵懶隨性的樣子,倒沒有平常看上去得那么不易近人了。
“跟我進來。”紀言信轉身,率先走進實驗室。
和上一次來實驗室找李越和劉夏的感覺不同,這一次跟在紀言信的身后走進去,總有種……在一步步邁進他世界里的感覺。
咳……好吧,不用提醒她,她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實驗室的生活區依然有些亂糟糟的。
紀言信走到劉夏的桌前停步,懶得說話,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把東西放下。
戚年立刻會意,把放在背包里要用的畫筆和畫紙拿出來,想了想,又拉開最里面的隔層,摸了一瓶牛奶遞給他,“紀老師,給你的。”
紀言信的眼神定住,視線落在她手心里的那瓶牛奶上。
戚年有些局促,怕被他拒絕,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怕從他的眼里看到審判的結果。
“我不喜歡喝甜的。”紀言信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在刻意壓低。
戚年閉了閉眼,暗道:果然是要拒絕嗎?
結果,下一刻,他抬手接過來。
溫熱的指尖擦過她的,戚年手里的牛奶被抽走,她霍然睜開眼看去。
紀言信收下牛奶,看著她,“不過,謝謝。”
依然是壓低的嗓音,淡淡的,含著一絲沙啞,是成熟男人才有的磁性。
戚年這才后知后覺地縮回手,悄悄背到身后去,握住被他不小心觸碰到的手指,那一寸皮膚,燙得就像是濺到了火星,讓她全身發暖。
紀言信帶著戚年出現在實驗室里時,原本還輕聲交流的學生,頓時鴉雀無聲。
戴著口罩的,扶著眼鏡的,正在觀察數據的,實驗室里做課題的十幾個人整齊劃一地全部把目光落在了戚年的身上。
對戚年,生化院的學霸們基本上都不陌生。
從一開始以劉夏的朋友身份出現在會場幫忙布置,后來出現在生化院的教室里聽課,直到今天,又站在了這里。
如果前面幾次還能夠忽略,那么此刻,對戚年就要重新定位了。
戚年被大家盯得有些緊張,見紀言信沒有要介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是來畫畫的……”
劉夏差點笑出聲來。
生化院現在誰不知道她是有備而來,畫畫……也就只能當個靶子糊弄外人,虧她還說得那么一本正經。
話音剛落沒多久,就聽一個男聲拖長音調“哦”了聲,不太懷好意地質問:“是來給我們教授畫肖像的嗎?”
劉夏沒忍住,第一個笑出聲來。
有一就有二,接二連三的笑聲傳來,雖然并沒有惡意,可還是讓戚年鬧了個大臉紅。
她默默地捏緊了畫筆,有些無措地看了紀言信一眼。
哄堂大笑中,一直沒有說話的紀言信掃了那個男生一眼,手指微點,“那桶離心管你來洗,一遍洗潔精十遍自來水十遍去離子水。”
殺雞儆猴的效果顯然很好,原本的喧鬧頓時平息,只有那個愛開玩笑的男生一聲哀號,頗有些悔不當初。
紀言信抬起狹長如墨的雙眼,低聲問:“還有問題嗎?”
鴉雀無聲。
紀言信要指導他們做實驗,只帶著戚年轉了一圈,介紹了實驗室里的儀器和用法,給她安排了一個待著的地方,便沒有再管她。
戚年也樂得一個人待著。
從剛才他替自己解圍開始,戚年的心臟就一直不安分地跳動著,失序得讓她有些驚慌,如果再待在他的身邊……
戚年悄悄地看了眼幾步外,彎腰看顯微鏡的人。
鼓著嘴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抬手不停往臉上扇風——呼,好熱!好熱!
快到飯點時,實驗室里的人陸陸續續地都走光了,只有李越留下來值班,盯著培養皿。
紀言信昨晚沒有回去,心里惦記著七寶,手頭上的事一結束,就要離開,脫了白大褂挽在了臂彎,這才想起戚年。
回頭一看,發現她真的還沒走,坐在他的講桌前,懶洋洋地趴伏著,下巴抵在手背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握著畫筆正在畫著什么。
講桌靠著墻壁,這一處的光線略暗。她的坐姿又不標準,垂下來的頭發遮掩了她的側臉,只能看到圓潤白皙的手指曲起,那關節微微發青,畫了很久的樣子。
他悄無聲息地走近,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畫筆一勾一提,已經畫了一整排的試管架。
紀言信看了一會兒,屈指輕叩桌面,吸引她的注意力。
戚年果然抬起頭來,眼底的迷茫還未收去,猝不及防地撞進他深邃如墨的眼里。
紀言信把白大褂掛在手邊的衣架上,“走了。”
戚年這才發現,整個實驗室已經空了。
昨晚睡得不好,早上又醒得早,她困得連意識都有些迷糊了,壓根沒注意大家是什么時候走的。
匆忙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著紀言信走出實驗室。
走廊里卷起一陣冷風,吹得戚年縮了縮脖子,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紀老師。”
走在前面的紀言信停下來,轉身看她。
戚年只是覺得他走得太快了,他突然停下來,她反而一愣,傻傻地回望。
“下次實驗課就自己過來。”他放慢了腳步等她跟上,“我一般都在,所以不用提前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問我。”
戚年點點頭說:“哦。”
“做實驗通常要很久,你的時間不用和他們同步,自由分配。但走之前,跟我,或者劉夏說一聲。”他瞥了她一眼,“實驗室的禁則都清楚吧?”
戚年繼續點頭說:“清楚的。”
她怕忘記,還抄過十遍,就貼在書桌上……
幾句話的交談,已經走到了一樓。
站在樓道口,戚年才發現,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醞釀出了一大片的烏云,天空陰沉得連一絲光都沒有,整個天地之間,似乎只有雨點砸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雨勢已經大如瓢潑,頗有傾盆之勢。
紀言信看著她,挑眉問:“傘呢?”
戚年一摸背包,囧了,“好像……落在實驗室里了。”剛才進門怕弄濕了屋子,傘就靠在進門的墻邊。
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指了指樓上,“我回去……拿傘。紀老師,再見。”
紀言信點頭,撐起傘就要離開,剛走了幾步,想起什么,回身叫住她:“戚年。”
那聲音已沒有了早晨時的低沉沙啞,像被這雨水打濕的樹木,透著微微的濕潤。
戚年站在樓梯上,轉身看著他。
他站在臺階上,雨滴落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水花順著傘骨流淌,在他腳邊濺開一朵朵水花。
他的聲音不知道怎么的,又有些低啞:“長壽面……”才說了幾個字,就是一頓,右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你可以百度。以防萬一,在當作禮物之前,先實驗幾遍。”
戚年還在發愣。
他昨晚還有些不高興地問她,知不知道有個成語叫得寸進尺……
可現在,好像就是在縱容她的得寸進尺?
戚年被自己歸納出的“縱容”兩字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在心里否認——不可能!
有紀言信的學生經過,和他打招呼:“紀老師。”
紀言信頷首,眉眼間的冷清就像是這冰涼的雨水。
他轉身,撐著傘,邁進了雨幕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隨意之舉,已經攪亂了戚年的一方春池。
戚年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下廚的天分。
流理臺亂得像是被洗劫過一樣,碟碟碗碗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或多或少地還沾上了不少白色的面粉,一片狼藉。
戚年用手背搓了搓有些發癢的鼻子,崩潰地洗了手,發求助短信。
屋外是纏綿的小雨,屋內是茶香裊裊,透著一股清雅的溫暖。
沈教授端起茶壺往玻璃茶杯里斟了茶,那清暖的茶香中,他一雙眼睛也緩緩地瞇起來,“回頭你替我向你爸傳個話,改天我沒課,約他去茶樓喝茶。”
條索細長,卷曲成螺的碧綠茶葉在溫燙的水中沉浮。
紀言信輕晃了晃茶杯,看著碧綠的茶葉沿著玻璃杯的杯壁晃過,低頭抿了口。
微燙的茶水入喉,鮮醇的茶香滿溢,回味甘甜。
沈教授喜歡喝茶,尤其喜歡碧螺春,紀父每次回來看望老爺子,總會記得給他捎上特級的碧螺春。
但這還是第一次,由紀言信送來。
“他過兩天就要回去了。”紀言信低斂起幽深如墨的雙眸,眉眼間不自覺地又漫上了幾分清冷,“陪老爺子體檢完就回去了。”
“難怪,”沈教授嘀咕了一聲,“不然往常都是他自己送來。”
正說著話,紀言信放在手邊的手機嗡鳴著振動起來。
他垂眸看去。
屏幕被滑亮,戚年的短信倏然躥進了他的視野里。
先映入眼簾的,是慘不忍睹的流理臺。
停頓了幾秒,她的第二條短信緊接著追了過來:“紀老師,我們參照的攻略一定不一樣吧……”
紀言信握著手機,有一瞬間的出神。
沈教授好奇地探了腦袋去看,掃到“戚年”二字時,挑了挑眉,“這丫頭在給你做飯啊?”
紀言信抬眼,那眼神的含義不言而喻,“想多了。”
“我是真沒想到。”沈教授“嘖嘖”了兩聲,跟第一次認識他一樣,把紀言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授課的范圍都已經涉及下廚了。”
“只教她而已。”紀言信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長外套,“去實驗室,我先走了。”
沈教授揮揮手道:“行,走吧走吧,每次一談這個女孩,你就下意識回避。”
紀言信的腳步一頓,轉頭看他,疑惑地問:“我有這樣?”
這會兒,連沈教授都詫異了,“我瞎說的,你反應這么大干嗎?”
紀言信:“……”
戚年等了半天沒等到紀言信的回復,不敢再打擾他,擰眉盯著眼前的狼藉發呆。
正打算回去再搜搜“揉面的技巧”,手機鈴聲響起,戚年湊過去看了眼來電顯示,驚嚇得差點把手機都扔出去。
鎮定了幾秒鐘,她清了清嗓子,這才接起,“紀老師。”
紀言信握著傘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
黃昏時分,天色沉得猶如打翻了硯臺里的墨水,不透一絲日光,有路燈已經亮起,一盞盞,隱在行道樹之間,昏黃又朦朧。
他的聲音也從未如此清晰:“我以為揉面這種事,都是無師自通的。”
戚年干巴巴地眨了下眼睛,不敢反駁——好吧,她承認,她是有些小故意。
他不說話,戚年也保持沉默。
她總覺得自己這些小心思,在他面前,基本上都是透明的。
有雨水落在樹葉間,沙沙作響。
戚年轉頭看向窗外,“紀老師你在外面啊?”
“嗯。”紀言信輕應了聲,回憶了一下揉面的過程,簡單地跟她說了一遍流程和注意事項。
聽她滿口答應,他頓了頓,又提供了一種方案:“如果還不會,就去買現成的面條煮,基本常識,不用我再說了!”
戚年自動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不會也不要再問我,很蠢知道嗎?”
她咬咬唇,有些低落地“嗯”了一聲:“我不會隨便打擾老師了,老師你先忙吧。”
紀言信已經邁上了臺階,單手收起傘,聽了一會兒,那端一直沒有聲音,便掛斷了電話。
戚年在廚房里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腳底傳來了冷意,她才醒過神來,拍了拍臉,振作起來。
先收拾廚房,把不需要的碗碗碟碟都洗好放進櫥柜里,剛把流理臺恢復一新,戚年卻沒了揉面的興致,回到電腦前,草草地畫了一幅臉滾鍵盤的草圖貼上微博。
附句:兵行蠢招,滾臉長記性。
劉夏回到寢室,洗完澡,剛舒舒服服地躺下來刷微博,沒刷幾下,就看到了戚年那張萌萌的臉滾鍵盤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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