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番外-《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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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鼓滿風帆,不過數日便駛至外海。一晃眼,大半個月過去了。再過些日,這支全速前進艦隊就會抵達此次航行首個目地占城。
又是一個日落黃昏。袁邁信步至船頭,回首眺望緊隨后這支龐大船隊。從他腳下所站甲板望去,甚至看不到船隊尾帆。這一次,他將承著首航榮耀,繼續統領著他艦隊往深遠未知遠方挺進。
或許這一輩子,直到他死那一天,他也將永遠都只出發與歸途之間游蕩。身處浩渺海天,方覺世間萬事萬物渺小。人微如螻蟻。有時,他難免也會生出一絲蒼涼與孤寂。但他知道自己不會后悔。這就是他宿命。
副手過來,向他請示過后,轉身去下達就地停錨過夜命令。深沉螺號聲很響起,第次傳遞,很,船上水手們攪動絞盤,漸漸降下了風帆。
袁邁視線調轉,看向遠處前方海天一線。那里,一輪紅日正半浮半沉于水天之上。它已經消了白日刺目光芒,余暉映出滿天霞光,海面之上,也如被撒上了一層玫瑰色金粉,仿佛一匹隨了微波起伏蕩漾絢爛云錦,美不勝收。
這樣景色,他看過了千回百回,早已熟視無睹。但是現,他卻忽然對這海上落日生出了一絲戀戀之意。就是因為她愛這落日景色嗎?
當他習慣性將目光投向瞭望臺下那個圓角處時,才忽然驚覺,那里已是空蕩——她愛這海天一色落日美景。曾經,她立這里看風景,而她是他看風景。如今,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成為他眼中風景了。
晚霞消,天空變成了暗青色。夜降臨了。他終于轉身往艙房而去。
廊道頭,她住了三年那間艙房還空置著。前兩日,他用那個從史宬館來書吏向他詢問,可否把這間艙房改為他用之時,他下意識地一口拒絕了。
他推開艙門,就著舷窗里透入昏暗光線,再次打量這間空蕩蕩艙房,眼前便似浮現出她或坐或立,或顰或笑一幕一幕,整個人竟癡了。
他回到自己艙房,坐了辦公用桌案之后。終于下了決心,明日就照那書吏所請,把那間艙房置用了。
他知道這個決定是正確。
他終于長長吁出一口氣,開始靜下心來伏案工作。將近三百艘船只,船上數萬之眾,隨他漂流于變幻莫測大海之上,他肩上擔子不輕,每天等著他處理事情也是千頭萬緒。
小柱進來了,照習慣給他送來一壺剛沏好茶。
他日常生活可謂單調乏味至極。姑且能勉強稱之為愛好,大概就是品茶了。他獨飲云霧茶。此茶出湯濃淡口感甘澀,全憑煮茶人火候掌控。從前一直都是青鶯給他泡沏。他也習慣了出自她手那種茶味。這一次,上船數日,他發覺送來茶味依舊,宛如仍出自她手。此時喝一口,舌尖彌香,仍是那種熟悉味道。看一眼小柱,以為是他伺候青鶯時日久了學會,微微點頭,隨口贊了一句:“茶泡得不錯。”
小柱目光仿佛微微閃爍,嘻嘻一笑。
這兩天,小柱瞧著便一直是這副怪異模樣。袁邁以為他苦于再次上船,要渡過接下來漫漫長旅才這樣。也沒怎么意,讓他下去了。小柱諾諾而去。
夜漸漸深了,袁邁銀燭之下仍伏案未歇。忽然他停了手中筆,起身出去,沿著樓梯,下到下層一間專用于儲藏卷宗文檔艙房,去尋一本書。
這種事,從前都是青鶯做。他伏案之時,每每需要什么,只消對她說一聲,或者根本無需他開口,等他想用之時,她總能準確無誤地把他需要卷宗或書冊取來放他桌案之角。他自己從不需要費心。此時秉燭排排書架上找了半晌,也沒找到想要。知道來書吏尚未上手,對這些不熟。一時竟忽然控制不住地心煩意躁起來,重重地擊了一下書架。架子隨他手勢扭曲,發出咯吱一聲。
“袁大總管,你要找什么?”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清脆女聲。
袁邁心如被電擊,猛地回頭,竟看到青鶯正立自己身后靠近門口那架書架之側。青衣小帽,一身小太監裝扮,正對著自己盈盈而笑。
這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幻聽幻覺了。這個時候,她怎么可能會船上?
他還僵立著不動時候,她已經朝他走了過來,極是自然地從他手中接了燭臺,到了角落處,蹲□去,很從成排書卷中抽了一冊出來,輕輕吹去上頭蒙了一層灰塵,然后微笑著遞給他,口中道:“我方才路過你桌案,看見你停那里,便猜你要找這個,對也不對?”
她手里拿著,正是袁邁想要找。他仿佛被催眠一般,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機械地接過她手上書。
她再次一笑,把燭臺塞回到他另只手上,然后環顧了下四周,略微蹙眉,隨口輕聲抱怨道:“停了一年多,這屋里仿似竟從沒人過來打掃一般。一股霉味。明日要叫人過來除下塵了。”說罷自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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