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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榮是來探望司國太。她離去時，徐家人送至大門外。她登上鳳輦前，到了初念面前，凝視著她，握住她手，微笑著附耳道：“丫頭，哪怕別人已經(jīng)放棄了尋找，或者盼著他不要回來，我也和你一樣，相信他一定會回。咱們需要做，就是安靜地等著他給咱們帶來驚喜。他就是那樣人！”

    有段時日沒見皇后了。初念看得出來，她氣色并不太好。但是這一刻，她握住自己那雙手，力道卻堅實無比，猶如男子。

    她忽然有些明白她今天為什么要親自過來探望國太了。

    就昨天，傳來了一個消息，經(jīng)歷過數(shù)月搜尋無果后，皇帝開始考慮撤回人手了。或許很，接下來等待她，就是來自朝廷撫恤封賞了——她丈夫曾為這個國家立下過旁人無法企及功勛，后卻丟了自己命。于情于理，都該讓世人銘記。

    “是，皇后娘娘。”

    初念身后徐家人目光注視之下，將肩背挺得筆直，對上了蕭榮目光，同樣微笑著回應(yīng)道：“您說得對。他擅長，就是給我?guī)硪庀氩坏襟@喜。”

    蕭榮微微點頭。松開了她手，轉(zhuǎn)身上了鳳輦離去。

    ~~

    南窗開著，初夏午后溫暖風(fēng)輕輕地吹拂而進(jìn)，撲打著垂門上竹簾子，和著喵兒腕上銀鈴，發(fā)出輕微而悅耳響聲。

    蕭榮離開后，初念抱了喵兒，到了司國太屋里。

    她近精力越發(fā)不濟(jì)了。有時候甚至昏睡一天，仿佛就此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但是初念發(fā)現(xiàn)，有喵兒她身邊時候，她精神總會顯得好些。所以近，她經(jīng)常抱著喵兒過來陪她。有時候陪到她睡去，喵兒也她懷里睡去。她便安靜坐這間有些年頭屋里，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老太太此刻看起來半睡半醒。初念正要躡手躡腳離開，見她忽然睜開了眼，對著自己道：“我不想睡。你過來，陪我說說話。”

    初念到了她近旁，抱著懷里喵兒，指著床上人，輕聲道：“喵兒，你太祖母……叫一聲太祖母聽聽……”

    司國太面帶微笑，凝視著喵兒，目光中滿是慈愛，低聲道：“我活到這歲數(shù)，享了這世上所有福氣，還見著了我重孫，就這樣走了，也算沒有遺憾了。”

    初念一怔，隨即忍住心中涌出傷感，道：“您要長命百歲，還要活到看喵兒長大成親，給您生出個玄孫。”

    司國太笑道：“做人哪能這么貪心。前輩子積了什么德，這輩子就享什么福。我已經(jīng)滿足了……”她長長嘆了口氣，“唯一心愿，就是閉眼之前能看到你男人回來，如此我便放心了……”

    初念喉嚨一陣哽咽。“他會回來，很會回來。”

    司國太看著她，“傻孩子，他自然會回來。我這個孫子，從他七歲時第一次被帶到我跟前開始，我就知道他和旁人不一樣。他怎么可能就這樣沒了？”

    初念淚珠倏然奪眶而出。這個到走到生命頭老太太面前，她覺得自己完全不必假裝堅強(qiáng)。

    這么久，她想哭，一直很想哭。卻一直忍著，忍得很辛苦。

    她懷中喵兒像是感染到了她情緒，忽然哇哇地哭了起來。

    外頭乳母聽見哭聲，急忙進(jìn)來。抱了喵兒出去。

    初念跪了她床側(cè)，握住她手：“祖母，我是初念。您一直都知道，卻沒有怪罪我，是不是？”

    老太太嘆了口氣，“怪你做什么……要怪，就怪我自己孫子……”

    初念再也忍不住，趴她身邊，像個受了委屈孩子那樣低聲哭了出來。等她終于哭夠了，抬頭看向司國太時，見她望著自己似乎有話要說。

    “祖母，您想說什么？”

    老太太再次嘆了口氣，“祖母想求你一件事。”

    初念一驚，急忙搖頭道：“您說就是。我一定會應(yīng)下。”

    司國太微微一笑，終于慢慢道：“丫頭……我曉得前次那件事了。你打了你三弟一耳光。你打得沒錯。他確實欠教訓(xùn)，就該這樣……咱們徐家，到了這兩代，或許是我孽，男人里沒一個有德行……我求你一件事。日后倘若他們再做了虧欠你們事，若是能夠，你叫你男人手下留情著些……”

    她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初年急忙揉她胸口。等她緩了些，聽見她又道：“我也曉得這是不情之請。只是你們都姓徐。哪怕到了后，有人自作孽不可活，我也寧愿他是被天所收……”

    “祖母，我答應(yīng)你。”

    初念淚如雨下。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司國太伸手，輕輕撫摸了下她手，喃喃道，“你會有好報……”

    ~~

    已經(jīng)是深夜了，喵兒也早睡了過去。初念卻仍黑暗里睜著眼。視線里一片空洞，什么也沒有。

    從國太那里回來后，這一個晚上，她一直保持著這樣姿勢。

    果兒、蕭榮、祖母，她們都說你會回來，可你哪里？為什么這么久了，還是杳無音訊？

    徐若麟，你到底哪里？我該怎么辦？

    初念質(zhì)問著那個她想象中人。面上一片潮濕淚痕。

    她終于覺得累了。心力交瘁那種累。她閉上了眼睛，好像來到了一處山前，那里，遠(yuǎn)處寺院晚鐘隨風(fēng)聲聲，頭頂有雁群掠過，芙蓉開得正漫，而面前那座古塔，荒敗卻從容。

    恍恍惚惚地，她想了起來，她曾和那個人一起，塔頂孔窗中照進(jìn)夕陽里許下過一個誓愿。她記得他當(dāng)時還問過她，許是什么愿。她怕說出來不靈，所以沒有告訴他。

    是神佛嫌棄她當(dāng)時誠心不夠，所以才閉耳不聽她那么鄭重許下心愿嗎？

    她從夢境中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亮了。

    ~~

    又一個白天來臨。

    過了晌午，有個男人等離魏國公府不遠(yuǎn)一處僻靜巷角里。他頭上壓了頂夏日街頭巷尾尋常可見帷笠，人看起來又黑又瘦，雙眼卻明亮而銳利。他一動不動，神情里卻帶了絲遮掩不住激動和期盼。

    很，剛才被他遣去送信人回來了，身后跟著徐家二管家周平安。周平安一看到這男人，激動得老淚縱橫，差點沒跪下來，失聲道:“大爺！你真回來了！”

    這男人正是徐若麟。他一把扶住周平安。

    “大爺，你回來就好！”周平安抹了把眼睛，絮絮叨叨道，“你一走大半年，大奶奶替你生了個胖小子，我只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眼，聽說可招人喜歡了。大家都盼著你能早些回。后來聽說你失蹤了，你不曉得，大奶奶……”

    “她怎么樣了？可都好？你兒子周志呢？我叫他帶信，傳給她了沒？”徐若麟打斷他話，問了自己想問。

    周平安搖了搖頭。

    “大爺，都到家了，你不進(jìn)去，還帶信做什么……”

    他忽然想了起來，這位主人做事向來出人意表，既然這樣，必定是有他緣故。急忙改口道：“大奶奶不。我兒子也不。今日一大早，她便叫他備車，說是要出城去拜佛許愿，到此刻還沒回。”

    徐若麟一怔。

    “就她一人？”

    “是。就只叫我兒子趕車送她。連個丫頭也沒帶。”

    “去了哪個寺廟？”

    周平安茫然搖頭：“不曉得。她沒說。”

    徐若麟沉吟了下，吩咐道：“我知道了。你這就回去吧。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已經(jīng)回來消息。記住了嗎？”

    周平安不解，卻也急忙應(yīng)下，急匆匆離去。

    “大人？接下來做什么？”

    黃裳看向他，問了一聲。

    接下來做什么？

    他知道她一定是為了自己才去拜佛許愿。現(xiàn)，還有什么比去見到她，讓她知道他還活著重要事？

    他甚至根本等不及就這里守著她歸來。只想立刻奔到她面前，讓她知道他已經(jīng)回來了。

    但是，城外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有香火旺盛寺廟，她到底會去哪個地方

    護(hù)國寺？落霞寺？大元寺？還是……碧云寺？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有可能地方。血液瞬間升溫，他身體里激蕩開來。

    “你知會楊譽(yù)他們，一起到老地方等我消息！我先去了！”

    他匆匆吩咐了一聲，立刻便往城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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