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金屋(九)-《慫慫[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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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武官也不干別的了,齊齊往邊兒上一站,看他笑話。左相之子終于把腰直起來時,對上這里一溜武官的眼,居然有些抬不起頭。
和他們計較什么?他們都是一幫子沒上過學沒念過四書五經的,就知道耍槍弄棒……
他在心中與自己說了好幾遍,方才舒坦了些。這才扭頭,瞥了一眼剛剛從他身邊過去的暗衛,這一眼,他從里頭看見了個挺醒目的,模樣和別的全然不同。瞧著白皙秀氣,不怎么像個暗衛,倒像是身邊伺候著給唱小曲的。
只是周身氣度不是小倌似的柔媚,眼睛清透的很,跟兩泓山泉一樣。左相之子與宮七見過幾面,一看便知,這就是自己府里頭安插來的內應。
他盯著這內應,目光里頭飛快地掠過一絲志在必得。
戰場不比府中清凈自在,時時刻刻都把頭掛在褲腰帶上。左相之子并不親自上陣,說是要研究戰術,便獨自待在大帳里穩固后方。他在營帳中轉了轉,忽的聽見外頭有聲響,是顧黎的聲兒。
“今日還是待在帳里。”
與他說話的人并不同意,“我要跟著將軍去。”
將軍道:“只怕不妥。”
“如何不妥?”那人固執的很,絲毫不肯讓步,“我自然該跟著將軍去……”
左相之子聽著聲,慢慢把帳簾子掀起來一點。他從那縫隙里頭看見了那張內應的臉,顧黎面對面站著與人說話,他看不清神色,只瞧見一只手扶了上來,在小暗衛的腦后摸了摸。
聲音漸漸小了,聽不清了。左相之子坐回帳中,心中卻明白,自己這枚棋子安排的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成功。
軍中日子苦的很,吃的是行軍的糙糧,干巴巴的硬饅頭。平日里錦衣玉食慣了,左相之子還當真沒吃過這些,第一次啃牙幾乎要咯掉。
他把饅頭一撂,滿面雷霆:“怎么就給我吃這個?”
來送飯的士兵吭吭哧哧,解釋:“大人,將軍也吃這個——”
左相之子全然不信。顧黎是這軍中首領,如何會也吃這個?他憤憤然起身,二話不說便去掀開顧黎大帳,欲要看個分明。這么一看,將軍當真坐在帳子里,手中拿著個與他一般冷硬無二的冷饅頭,瞥過來,沉沉道:“陳大人來,是有何事?”
左相之子也不傻,若是他逮到了顧黎與他吃的不一樣,那自然有的說;可這會兒他沒逮到,男人手里頭跟他是一樣的伙食,再鬧大便顯得無禮。
他笑得溫文爾雅,信步邁進,道:“不過是想與將軍共用。”
將軍眼皮子微微一掀,也不知究竟是信了他這話還是不曾信,明面上給他讓了個位置,道:“陳大人請坐。”
左相之子硬著頭皮,只得在那桌邊坐了。
他一面坐,一面便打量這大帳。沒什么特殊的,顧黎并不愛擺設陳列,里頭雪洞一般,只有榻邊擺著把利劍。他匆匆看過,心中合計,面上卻不顯,抬起手來幫顧黎斟茶。
他端過去,顧黎卻不曾接,只道:“顧某飯時不用茶。”
左相之子手僵在那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沒的尷尬。終于把杯子放下時,哈哈笑了兩聲,心里頭卻著實把顧黎恨了個徹底。
他和顧黎這種靠著實打實軍功做官的不同,靠的不過是父親左相那一面大旗。雖然群臣面上不說,他心里頭卻時時存著疑慮,覺著眾人不服他、私下里看不起他。
如今瞧見顧黎這做派,那一點疑慮竟像是被坐實了。他咬著牙,恨不能把顧黎直接砍了雙臂,扔進宗人府,也叫他嘗嘗個中滋味。
是夜,杜云停又收了封密信。瞧見那送信的鴿子,杜慫慫喜上眉梢。
7777:【你開心啥?】
這一看就是渣攻又催你當間諜呢。
杜云停伸出手,把鴿子抱下來,倒是不明白,【為什么不高興?】
他指著那被養的油光水滑的信鴿,問7777。
【二十八,你看到的是什么?】
7777實誠,說:【鳥。】
【不,】杜慫慫糾正它,【是肉。】
【……】
你不僅打算放他鴿子,還打算燉了他鴿子?
【這怎么能算他的鴿子?】杜慫慫極不贊同,【他這不是送我了嗎?】
【……】
是嗎?
慫慫嗟嘆,【他可真是個好人。你不知道,這年頭吃頓肉有多難。】
軍餉里的那一點肉,還不夠他們人均咬一口的。他和顧先生已經啃了挺久的冷饅頭了,現在聽見肉字都心里頭興奮。
這一次,密信里卻說起昔日清分,又約他在個地方一聚。杜云停看完了,仰面想了想宮七與渣攻究竟有何昔日情分。
昔日倒算是有,情分卻算不得。如今回想起來,只能說左相的確是個搞這種陰謀的好料子,從一開始便打算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上陣父子兵,演的一出好戲。
他唱的是白臉,他兒子唱的便是紅臉。
宮七八歲進的相府,其他幾個也不遑多讓。只是那些孩子都沒宮七根骨佳,格外受師傅看重。
說是看重,實則是教的更嚴了些。挨打挨罵都是家常便飯,一日三餐倒有兩頓都不怎么吃得著,日日只練功。
宮七究竟還年幼,剛進府沒多久便撐不下去,臥床幾日不起。師傅也不曾叫人去醫治他,倒是當時的左相之子與他年紀相仿,謊稱是自己病了,偷偷給宮七喊來了大夫治病。
宮七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只瞧見府里頭穿的體面干凈的小公子望著他,手還搭在他額頭上,瞧見他醒了,微微地一笑,把碗敲了敲。
“好了,”他脆生生說,“吃藥!”
如今的杜云停看來,這里頭全是水分——一個被看重培養的暗衛,哪兒需要左相親兒子巴巴地去喊人才肯救?要是不救,之前培養的錢不全打了水漂?
分明是故意演出來,給他兒子造個順水人情。
但當時的宮七看不出來,不僅看不出來,甚至還牢牢地把這當恩情記心上。
他是個良善人,雖然手上沾了不少血,可心思卻還干凈。宮七沒別的想法,他是被左相和左相兒子救的,他妹妹多虧左相府庇佑,有吃有穿——這對他說,就是天大的恩情。
他為了這恩情,自然是拼死地干活。這其中或許悄悄摸摸存了別的心思,宮七經常偷偷看府里的公子,天未亮時聽對方念書,天亮了便在書房外頭晃,看小主子的身影。但,看歸看,他從來不敢搭話。
到了左相頭七時,宮七也去祭奠。他穿了一身白靜默地隱在樹上,瞧見底下的左相之子仍舊在哭——他哭的那么久,宮七在上頭陪了許久,終究是悄無聲息落下來。趁著眾人都散了,他立在左相之子身后,猶豫半晌,靜靜遞給了他一塊帕子。
左相之子沒接,錯愕地扭頭,瞧見是他,瞳孔放大了些。
隨即,他神色又重新變得悲傷,并沒接那帕子,只是將頭擱在宮七肩膀上,放聲大哭。
那些眼淚浸透了宮七的外衣,他肩上的皮肉都是灼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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