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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要說起“長大”這個詞語,盛夜行總是迷茫。

    從小到大，似乎從來沒有人去教他要如何去長大、該怎么做人,他就像被隨意播灑的種子任由風(fēng)吹日曬,飄到哪兒就是哪兒了,至于有沒有長成歪脖子樹，并沒有人在乎。

    久而久之,他性格里的躁動因子與自由如風(fēng)也被刻入他的骨血之內(nèi),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高二這一年前,他從沒有明顯地意識到自己成長了，也不會覺得肩膀上有了其他重量,也極少被他人牽動情緒。

    在他眼里,眾生皆迷茫，所有事物都與他不關(guān)不顧。

    現(xiàn)在，他與他的機(jī)車依舊馳騁在夜里,只是他能明顯感覺后座上多了一個人,一個會緊緊抱住他腰身的人。

    他在成長里跌跌撞撞了十八年，終于在漆黑一片的路途中看到一盞燈。

    這盞燈并不是太亮，明明近在眼前卻像遠(yuǎn)在天邊，同夜空里的星星一樣。

    他并不貪心,他只想要這盞燈陪他一起走下去。

    別的、多余的,都不要。

    開學(xué)半個月,暖春成功登陸。

    操場上的男生揮汗如雨，他們時不時捋起衣擺擦汗，陽光垂落了雙肩,連春風(fēng)都記得他們彎腰的模樣。在高強(qiáng)度的訓(xùn)練下，盛夜行他們校隊一群男生早就天天熱得開始穿短袖。

    陽光好了，風(fēng)也暖和，可春雨難免多情，常常小雨一下就是小半天。

    校隊訓(xùn)練緊急，偶爾飄了小雨也還要訓(xùn)練投球、擋拆，誰沒站穩(wěn)一個屁股墩兒摔地上了，還要被全體隊友圍著嘲笑老半天。

    “啪。”將球拍到橡膠地上，盛夜行低頭看了眼掌心里的泥漬。

    他默默算了算臨近比賽的時間，把心里的不愉快又壓了下去。

    已經(jīng)要過了下午的放學(xué)點兒了，今天李定西也得跟著校隊特訓(xùn)，又下著雨，他不放心路見星一個人回宿舍。

    最近開春，在學(xué)校門口想干什么的人都有，再加上這邊兒三環(huán)外了，地段較為偏僻，出點什么岔子還真不好有辦法。

    顧群山他們?nèi)×艘幌渥拥V泉水過來，教練吩咐著隊員發(fā)毛巾，表示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

    盛夜行看了看手機(jī)時間，確定還有幾分鐘高二就下午放學(xué)了——

    路見星一個人回宿舍肯定是不行的……前段時間還有可能，但這段時間感覺他狀態(tài)不太穩(wěn)定，誰都冒不起這個險。

    他接過顧群山遞來的冰水，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朗聲道：“教練，我得回教室一趟。”

    教練很少看他請假，扶了扶眼鏡愣道：“什么事兒？”

    “有事兒。”盛夜行答。

    “你的事兒？”教練問。

    “嗯，”聽教練這么問，盛夜行幾乎沒思考，啞著嗓子說：“我的命。”

    在場的人都安靜了幾秒，然后接著自己練自己的球、喝自己的水，裝出一副沒有聽明白的模樣，私下其實有幾個已經(jīng)開始互相使眼色，臉上掛著學(xué)生時代常有的那種八卦笑容。

    誰啊？整得盛夜行沖冠一急為紅顏了。

    教練看了看表，問他：“去多久回來？”

    “不耽誤訓(xùn)練，”盛夜行抹干額間的汗，“去去就回。”

    “那行，你去吧。我們再多休息五分鐘。”教練招呼他。

    離開操場，盛夜行幾乎是跑著回了教室。

    等下課鈴一響他就把路見星揪出來，兩個人穿著校服站在走廊上對望幾秒，盛夜行搶先開了口：“我今天得訓(xùn)練，我先送你回宿舍。都下雨了。”

    路見星朝校園內(nèi)看一眼，只覺得春雨如牛毛，是絲絲飄雨罷了。

    根本不需要擔(dān)心的。

    盛夜行看得出來他什么意思，摟過他往前推了一下，“別磨嘰，走。”

    “我有，”路見星指了指地上曬著的傘，“傘，傘。”

    “道路濕滑，人又多，最近進(jìn)城的大卡也老從這兒過，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盛夜行不由他多說，抓起傘甩了水就推著他要往教學(xué)樓下走。

    見只有盛夜行一個人急匆匆地從操場上來，路見星先是尋找了一番顧群山李定西等人，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應(yīng)該是為了送自己回宿舍，就先脫離訓(xùn)練跑上來了。

    路見星握著傘柄，深吸一口氣，攥緊了盛夜行的校服袖子。

    現(xiàn)在正是下課時間，一堆同學(xué)在走廊上擠來擠去，都忙著想早些回到自己的窩里，吵吵嚷嚷，鬧得路見星不太舒服。

    他又努力往盛夜行身邊靠了靠，偷偷牽住對方的手。

    他也不是有意，就是想跟緊盛夜行，很害怕被人潮擠丟，因為他現(xiàn)在腦子有點發(fā)昏。

    自己也不能在同學(xué)堆里亂擠，盛夜行選擇把路見星帶到墻根兒貼著走，再一只手拿書，伸臂將身后的人護(hù)住，這才順利地下了樓梯。

    因為難以忍受人躲嘈雜，平時路見星都走得晚，盛夜行也等得耐心，可今天留給盛夜行的時間確實不多。

    刷完校卡出門，盛夜行領(lǐng)著路見星一路跑，路見星堅持撐著傘，不愿意讓盛夜行被淋到分毫。

    走到最后一個拐角路口，路見星看了眼一直不變綠的人行道紅燈，說：“回去，回去。”

    “現(xiàn)在是送你回去啊。”盛夜行稍微低著頭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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