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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森，晚上不回家吃飯嗎？”

    “不吃了，好忙啊，你好好吃飯，早點休息。”

    “哦……”

    安安掛了電話，繼續(xù)刷江森說說主頁下面的粉絲留言。

    滿滿幾十頁，全都是喊冤叫屈的，字字句句帶血又帶淚，憤怒又悲戚。

    “這特么要是能讓他們在屏幕上寫個慘字，那今天這個流量還不爆了啊？”

    晚上七點出頭，東甌市的房價還沒爆，說說網(wǎng)的服務(wù)器卻已然拉響警報，現(xiàn)場督工的江森還站著說話不腰疼，盡特么給產(chǎn)品經(jīng)理尋找下一個業(yè)績突破點。

    他邊上圍了一整圈的技術(shù)人員和產(chǎn)品部的們，頓時臉色都特么青了。

    “江總，要做這個東西嗎？”

    “什么東西？”江森盯著屏幕上源源不斷出現(xiàn)的對東甌市政府的謾罵，轉(zhuǎn)頭問道。

    產(chǎn)品經(jīng)理弱弱回答：“就是……那個在屏幕上寫個慘字……”

    “那個……嗯？”江森眼睛一亮，“真的能做嗎？”

    周圍一大群人立馬瘋狂搖頭。

    “江總，再加班就要出人命了，我們已經(jīng)加了一個月的班了！”

    “再招人啊？”

    “劉總加班生病了，掛點滴去了。”

    “媽的，真弱雞。”江森吐槽著劉慧普旳體質(zhì)，“讓他面?zhèn)€試而已，這也能撲街？”

    一旁的員工們聽到這話，集體淚流滿面。

    哪兒是給人面試那么簡單啊，劉總每天上班時間超過18個小時。

    這都不滿意嗎？

    江總真尼瑪是杰出資本家，資本家聽了都要流淚……

    “嗷嗷嗷！嗷嗷嗷！”

    江森身邊的員工們在心里哭，東甌市這邊的數(shù)千數(shù)萬人，卻是真在當街哭泣。

    新城的市行政中心，甌城區(qū)的區(qū)行政中心，甌島縣的縣行政中心，全市上上下下，從市一級到鄉(xiāng)一級的，甚至個別村委會門口，都在這個晚上，聚集了起來。

    市行政中心大門前，一群特警將聚集過來的“高利貸受害者”和身后的大門分隔開去，巨大的橫幅，在人群前排被高高舉起，上面寫著“政府還我血汗錢”的大字。

    一大群年紀超過六十歲的老頭、老太，一半自發(fā)但也拿錢地在人群中高聲哭號。再加上抱著小孩的小媳婦兒，穿著軍裝的青年人，還有殘疾人，貧困戶……

    很難想像，居然有人能在短時間內(nèi)，組織起一群這樣的上訪隊伍，可這就是地方宗族的力量，一個村只要有人帶頭、有人跟隨，只要有切實的由頭，就能讓政府無比頭大。

    而這一回，康知府捅得還不止是一個村而已。

    他這是一下子，把全市的所有村全都給捅炸了。

    “政府還我血汗錢！”

    “政府還我血汗錢！”

    人群中，有人舉著喇叭，帶頭喊起了口號。

    特警身后，諸副市長看著前方涌動的人群，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他實在是看不明白，康知府為什么要這么干。意義呢？意義到底在哪里？狄市長甚至北上部委拉了人過來，擺明了是擔心信不過本地的警力。可是這回，大家彼此之間，根本就談不上什么利益矛盾吧？就算房價跌了，讓這群人接受后果不就行了？何必要這么多此一舉？那些從民間吸收資金來炒房的人，他們往上數(shù)多少代，不都是這么干的？

    更不用說，還有那些借錢出去的人，這些人又犯了什么事呢？打擊面是不是太廣了？康知府做事那么小心的人，任上這么多年，就從來沒發(fā)生過任何稍大規(guī)模的群體事件。可這次，他究竟是為了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風險？他不在于考評了嗎？可就算他不在乎，我們在乎啊！康知府……他一定有更大的圖謀！一定是的！可是……到底是什么？

    諸副市長輕輕咳嗽了一聲，把想對著眼前的激動群眾們大喊幾聲，卻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這些人的錢，被炒房的大散戶借走了，現(xiàn)在大散戶被抓了，他們個別人家里的男人也被抓了，就因為借錢給別人，就被抓了……然后大散戶拿他們的錢買了房子，可房子呢？用他們的錢買的房子，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誰也說不清楚。錢能不能退不來，也不清楚。人被抓了，錢也沒了，房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個情況……

    這時候他還能說什么？相信政府嗎？

    可是，他們家的人，就是被政府抓走的啊。

    還有那些帶著他們“發(fā)大財”的大散戶，也是被政府抓走的。

    諸副市長感覺自己已經(jīng)詞窮了。

    怎么安撫都不對……

    “你，小同志！”諸副市長突然看到特警群中，一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一看就知道絕對是本科以上學歷的新人，把話筒遞了過去，“你來，你來勸說他們。”

    “我？”小年輕有點慌，接過話筒，戰(zhàn)戰(zhàn)兢兢，“怎……怎么說啊？”

    諸副市長道：“就按平時的來。”

    “哦……”年輕人拿起話筒，面向抗議的人群，深吸一口氣，“前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警察包圍了！我勸你們不要……”

    “我去你媽的！”

    一個老警察嚇得趕緊把這憨逼踢開，一把從他手里搶過了話筒，驚出一身冷汗地連忙找補，“各位群眾，大家不要慌！要相信黨和政府！你們的問題！我們一定會解決的！”

    正說話間，康知府和狄市長兩個人帶著一小群人，從大門內(nèi)小跑出來。

    諸副市長剛轉(zhuǎn)過頭，康知府立馬就從老警察手里，拿過了話筒，把音量開到了最大。

    ……

    “開門！讓大家都進來！”

    甌城區(qū)行政中心門口，莫懷仁撥開里三層外三層的警察隊伍，走到了已經(jīng)圍了大樓二十幾分鐘的人群前，拿起話筒，高聲喊道：“各位群眾！大家的訴求，我們已經(jīng)聽到了！我們現(xiàn)在，馬上就為大家解決問題！半分鐘都不耽誤！大家借出去給炒房中介的錢，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流向，賬目非常清楚，每一分錢都對得上，請大家安心，大家的錢，都還在的！”

    “還在的？”

    “都還在的？”

    成百上千的人聽到這句話，立馬爆發(fā)出排山倒海的歡呼。

    “大家要相信黨和政府！我們一定會對大家的財產(chǎn)負責到底！”

    莫懷仁對面前涌動的人群高喊，又回過頭來怒吼，“還愣著干嘛？開門啊！”

    甌城區(qū)行政中心跟前的警察們聽到大佬的怒吼，連忙趕緊讓開。

    木質(zhì)的門禁桿，緩緩開啟。

    莫懷仁把話筒交給身邊的秘書，秘書拿過話筒，大聲道：“各位請跟著我，去我們中心四號樓大會議室里，家里來的人比較多的，可以只進來一個或者兩個人就行，我們樓上的會議室不夠大，最好是一家派一個代表，我們保證！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fù)！也請大家稍安勿躁，不要激動，配合我們的工作……”

    ……

    “請大家不要著急！配合我們的工作……！”

    甌島縣的行政主島上，胡部長的嗓子，已經(jīng)喊啞了。

    相比起甌城區(qū)的市中心，她這邊的漁民們要野得多，有船、有捕魚槍甚至有炸魚用的各種大殺器，海警數(shù)量不夠的情形下，地方政府遇上這種情況，完全處于弱勢。

    以德服人是根本不可能了，只能靠苦口婆心的勸說來拖時間。

    可話又說回來，胡部長其實心里也還迷糊，今天到底發(fā)生什么了？聽說是甌島縣這邊最大的一個放高利貸的人被抓了，然后群眾們就很生氣，要求縣里馬上放人。

    “到底為什么啊？”她抽空喝了口水。

    一旁的副縣長終于打聽明白情況，飛快解釋道：“借走他們錢的那個老高，拿錢買房子去了，賣了房子再給他們還利息。現(xiàn)在老高被上面抓走了，他們這群人，那不是利息沒得拿，本金也被扣住，房子也莫名其妙，誰也知不道哪套房子歸什么人。還有幾家鬧得最兇的，剛才就被上面把人給帶走了，這群人都是被抓的那幾個人的家屬……”

    這么復(fù)雜？

    宣傳口出身的胡部長聽得目瞪口呆，她這才知道，原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甌島縣這么個小漁村，居然也能把房子炒出這種高度。而且要知道，這還是在康書記把全市上下的房產(chǎn)借貸關(guān)系，狠狠梳理過一遍的基礎(chǔ)上！這么一想，要是沒有康書記的這番工作，就現(xiàn)在這個情況，神仙來了恐怕都解不開這團亂麻吧？

    經(jīng)濟工作也太難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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