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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駕前的風(fēng)燈搖搖晃晃，駿馬揚(yáng)了揚(yáng)頸，呼出一口白色熱氣。夜寒如水，踢踢踏踏馬蹄聲回蕩在青石板街巷中，出了路口，和諸多車馬流匯合在一起。

    剛踏入正旦，這洛京已熱鬧了起來。

    內(nèi)臣外臣，宗室王侯，齊齊聚于洛京中心的皇宮正門前。

    寅正，宮門開啟，諸臣工由大到小由高到底，列隊(duì)安靜而入。

    朝賀大事，皇宮要地，檢查十分之森嚴(yán)。

    前面一人過去后，韓熙緩步上前，一個(gè)小黃門拎著一條濕帕上來，先端詳他兩眼，然后將濕帕往他臉上拭去。

    韓熙垂眸，一陣冰涼覆在臉上揉了幾下。小黃門取回濕帕一看，干凈無痕跡。他退后，接著又有兩個(gè)小黃門上來，示意韓熙舉手，從上到下快速檢查他身上。

    “下一個(gè)。”

    韓熙抬眼，表情未有絲毫變化，不緊不慢往前頭重新列隊(duì)。

    ……

    高高的漢白玉臺(tái)基上，巍峨金闕宮殿的正坐北面，雄視南方，氣吞天下，教仰視者肅然起敬的同時(shí)，無不倍覺己身之微渺。

    天還黑著，半人高的大紅宮燈懸掛在檐下。燈光下，黑暗中，一列列執(zhí)矛甲兵無聲肅立，雪白的尖刃微微泛著冷光。

    韓熙跟在何允之后，安靜在小黃門的指引下來到益州站位處。益州雖地廣，然卻偏遠(yuǎn)，站位略后，他垂下眼瞼，身影淹沒在黑暗之中。

    直到天空泛出魚肚白，一縷金光刺破黑暗，投在金闕大殿最頂端的琉璃鴟吻之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砰”一聲巨響，朱紅色的宮殿大門打開，有資格進(jìn)入殿中的文武臣工、宗室王侯魚貫而出，重新列隊(duì)。

    “陛下臨朝！跪！”

    靜鞭響起，韓熙余光掃一眼玉階之上的髹金雕龍寶座，眼觀鼻鼻觀心，和身邊人動(dòng)作一致，俯身下拜。

    朝賀冗長(zhǎng)，先是整體跪拜，而后又分宗室、各部、各州等輪流出列再拜，若得圣眷的，皇帝還會(huì)問問話，以示恩寵。

    韓熙對(duì)這等恩寵避之唯恐不及，幸好他只是一個(gè)小小的邊陲郡守，得皇帝青眼可能性微乎其微。

    朝賀過半，終于輪到益州上前了。

    何允整了整官袍，率先出列，韓熙等十二名郡守緊隨其后。

    這是他和新帝最近距離接觸的一次，韓熙微微垂目，遮住目中一切思緒，一步接一步，行至玉階三丈前方停下。

    “臣等叩見陛下，自陛下御極，國(guó)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

    冗長(zhǎng)的溢美之詞在耳邊響起，魏顯視線穿過冕冠垂落的十二五彩旒珠，朱紅色的宮門，灰白色的漢白玉廣場(chǎng)，殿內(nèi)殿外烏泱泱的人，個(gè)個(gè)恭謹(jǐn)肅立。

    這些，都是大楚的內(nèi)外臣工勛貴。

    而他，高居其上，俯瞰天下。

    雖仍有些不如意，但這些問題都會(huì)被處理妥當(dāng)?shù)摹?

    魏顯頷首：“眾愛卿平身。”

    單獨(dú)朝賀，到這里可以告一段落了，但魏顯看得最前頭的是何允，這個(gè)最服帖最聽命的州牧，于是他多垂詢幾句以示恩寵。

    “益州承平，何卿有功。”

    “臣不敢居功，臣年老力邁，全賴諸郡守盡心輔助。”

    這是很套路的謙遜了，話題轉(zhuǎn)到十二郡守身上，按照正常流程，皇帝該點(diǎn)兩三個(gè)人出來，略作詢問。

    魏顯往掃了后頭一眼。

    習(xí)武之人觀感敏銳，韓熙感覺到頭頂有一道目光掠過。

    “安陽郡楊卿，永昌郡蔡卿，你二人治下情況如何？”

    很不幸，皇帝點(diǎn)的第一個(gè)就是韓熙，他呼吸一屏，毫不猶豫出列，拱手道：“啟稟陛下，安陽郡有泗水黑水橫貫，河流甚多，而地勢(shì)平緩，耕地也不少。安陽郡去年鼓勵(lì)農(nóng)耕，共得糧米……”

    “楊澤”雖年輕，但頗為鎮(zhèn)定，一席話十分有條理，聽得魏顯龍顏大悅，頷首：“甚佳，賞！”

    “謝陛下！”

    韓熙伏拜謝恩后，在蔡俞的的回話聲中，恭敬退回自己的位置。

    蔡俞也得了賞，益州朝賀結(jié)束，退回原位。

    過一關(guān)了。

    韓熙閉了閉眼。

    一直到了下午，朝賀才結(jié)束，接著就是皇帝賜宴。

    珍饈佳肴，美姬翩翩，韓熙的位置并不靠前，所以他再無窺得圣顏的機(jī)會(huì)。

    入夜，國(guó)宴終于結(jié)束。

    皇帝回宮，諸臣屬魚貫散去，韓熙隨人流出了大殿，眼前是空曠的廣場(chǎng)。

    終于要結(jié)束了。

    然而不等他松一口氣，忽然后面?zhèn)鱽硪宦暭饫暮魡荆骸皸羁な兀　?

    “安陽郡守！先停一停！”

    韓熙身軀立即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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