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蘇雪至午后接到了傅明城打來的一個電話,說他整理好了手頭他父親生前的醫(yī)療記錄，但還有一部分在清河醫(yī)院，問她有沒有時間,可以一起過去遴選。

    將近學期期末,本科班的課程安排變少，主要是以學生自習和實驗居多。蘇雪至下午沒有課,校方想在放假前將船王紀念陳列室的內(nèi)容初步定下來,她便答應,說盡快趕去清河醫(yī)院,讓傅明城稍等。但他說開車很方便，自己接她應該更快。蘇雪至只好等他來,最后乘了他的車,一起到了醫(yī)院。

    整理好有價值的醫(yī)療資料并歸檔后，傅明城說,木村太太今天過生日,所以木村院長沒來醫(yī)院，在家中陪著太太。得知他們今天可能來醫(yī)院,讓他代為轉(zhuǎn)話,請?zhí)K雪至和他一道去往家中吃頓便飯。

    蘇雪至考慮自己和對方素無往來,有些不便，便婉辭,傅明城卻說,木村院長拜托他，如果可能，務必將她請過去，有事想請她幫忙。

    蘇雪至實在想不出來，木村會有什么事要自己幫忙,但話都這么說了，也就不好再推，于是隨了傅明成一起去往木村家中。

    路上，傅明城告訴蘇雪至，木村喜歡清靜，寧可每天來回，家住城外的一處山村附近，家里只有一位太太，多年前就隨他來了中國，平時太太在家，夫婦感情很好。

    “你不必拘束。木村太太是有一半中國血統(tǒng)的，人也非常和善，你見了就知道。”

    木村家果然住得很偏，南城出去之后，又開車開了將近十里才到，在一個村落的山麓附近。外面看起來，是座經(jīng)過改建的中式四合院子。傅明城說，以前這里是個私塾，后來私塾關門，這個地方就被木村盤了下來，改建成居所。進去后，庭院古樸，松柏蒼翠，整潔而干凈，門口題有南陽居三字漢字書法，筆法圓潤，字形端莊。

    “這幾個字是木村先生自己寫的。他非常崇拜三國時的諸葛亮，所以取名南陽居。”傅明城解釋。

    木村和太太一道出來迎接客人。

    確實就像傅明城說的那樣，木村太太十分溫柔，笑容和氣，不但能說中國話，接待亦是非常得體，讓蘇雪至很快就消除了初次登門的陌生之感。主客見面過后，木村太太帶著第一次登門的客人，略略參觀了一下房舍，蘇雪至看見客廳的墻上掛了一張三口全家福的照片。

    看照片，應該是年輕時的木村夫婦。太太膝上，抱坐了一個小女孩。

    見客人目光被照片吸引，木村太太微笑：“她是我和木村君的女兒。可惜很多年前，不幸生病去世了。我們后來再也沒有孩子。所以木村君經(jīng)常對我說，每次當他幫孩子治好病，他就會覺得，我們女兒的生命，好像在那個孩子的身上得以延續(xù)。”

    蘇雪至不禁想起木村為周小玉特意建醫(yī)療檔案的事。不但醫(yī)者仁心，令人起敬，原來還有這樣的一段往事。

    冬日天黑得早，吃過晚飯，木村請客人喝茶，談及清和醫(yī)院之前因為那樁手術意外而惹上的官司，除了感嘆術后感染防不勝防，更為自己上次的失誤深感愧疚。

    現(xiàn)在，像敗血癥、心內(nèi)膜炎等病癥，都被認為是“絕癥”。一旦罹患，基本就是死亡。

    就在前幾天，軍醫(yī)學校附屬醫(yī)院也接治了一個受傷的士兵，士兵傷口已經(jīng)感染，轉(zhuǎn)為了心包炎，盡管和校長全力救治，但士兵還是不幸死去了。

    蘇雪至當時就在現(xiàn)場，眼睜睜看著那個看起來不過才十七八歲的年輕士兵就那樣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束手無策。

    原本，像這種感染，青霉素完全可以應對。

    現(xiàn)在聽木村又談及這個問題，蘇雪至心里愈發(fā)感到早些做出抗生素的必要性，且這才知道，原來到了現(xiàn)在，清和醫(yī)院這一塊的醫(yī)療許可還沒恢復。

    木村說完，竟轉(zhuǎn)向蘇雪至，跪坐在榻榻米上，以額叩地，對她恭敬地行禮，說：“十分慚愧，雖然知道不該開口，但實在沒有辦法。因為沒有這方面的許可，之前已經(jīng)趕走了不少病人。這件事情，想拜托蘇君您幫忙，以便能讓醫(yī)院早日恢復正常的醫(yī)療活動。”

    蘇雪至忙辭禮，說自己很愿意幫忙，但實在不知道能做什么，讓他不要這么客氣。

    木村說，醫(yī)療管理的權力在警察局。他之前也找過孫孟先，想讓警局重新委派專家對清和醫(yī)院進行審核，以便再次發(fā)放許可。但孫孟先大約不想多事，這個事一直壓著，不予辦理。

    他聽說蘇雪至和衛(wèi)戍司令賀漢渚不但是親戚，且平日相交叢密，所以今天借著太太生日，厚顏將她請來，懇請她能幫自己，將醫(yī)院的困境轉(zhuǎn)達到賀漢渚的面前，希望出手，予以解決。

    蘇雪至十分詫異。

    她一直覺得自己和賀漢渚關系一般，也沒什么私下的往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在別人的眼里，自己和他竟然已經(jīng)熟密到了這樣的程度？

    對清和醫(yī)院的困境，同樣身為醫(yī)者，蘇雪至自然能夠理解，也頗為同情。見狀，只好說道：“其實我和賀司令只是關系很遠的親戚，平常也沒什么往來，我怕我對他并不具備任何的影響力，木村先生您應該是誤會了。這個事，我是有心無力，所以不敢答應，怕耽誤您的正事。不過，據(jù)我所知，賀司令也算是個開明的人，所以我建議您，不妨找個機會直接求見，或者寫信，陳述您的困境。事關醫(yī)療民生，我相信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木村感謝她的建議，說照她說的試試，盡快聯(lián)系。

    做客完，晚上八點多，外面雨下得很大，因為是山里，氣溫更低，頭頂?shù)耐呙嫔享懫鹑龆顾频穆曇簦褂致湎铝吮ⅰ?

    再待下去，怕路更不好走，傅明城和蘇雪至向主人辭別，開車沿著來路出山，沒想到才開出去幾里，就遇到前方道路坍塌，汽車開不過去了。

    這里偏僻，附近只有零星幾個村落，這個時間，除了車燈照明，路上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半個人，棄車走路回城，不現(xiàn)實，沒有辦法，開了回來，今夜只能留宿木村家中，等明早天亮了再走。

    木村先生晚上喝了些酒，已經(jīng)去睡了，太太安排折返的客人住宿。

    鋪蓋足夠，照日本人的習慣，往地上鋪便可，簡單方便。她問兩人，今晚是要同住一屋，還是各住一屋。

    蘇雪至雖然已開始習慣和同寢的男生睡在一個屋里，但在她的感覺，蔣仲懷他們都是哥們一樣的人，幾乎沒有性別區(qū)分了。

    而傅明城，自然不一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