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去王正軍家門口，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王正軍的家庭住址。

    王正軍可能怕老家的人來打秋風，當初娶媳婦，是在礦務局食堂辦的，老家的兄弟姐妹壓根就沒去過他家喝過一口水，也沒進過他兒子的新房。

    “同志，你別把騾車停在門口。”礦務局看大門的老李出口道。

    但是，他聲音很柔和，因為他看到眼前的老人戴著破狗皮帽子，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老棉襖，棉襖沒有扣子，直接用麻繩扎著腰，底下套著黑棉褲，扎著褲腳，也是補丁摞補丁，腳上蹬著一雙打了補丁的千層底黑布鞋，渾身上下就透著兩個字來昭示他的身份，農民！

    老農民，古銅色的臉膛兒，布滿皺紋，粗手大腳一看就是經常干農活的。

    王正國上前一步，握著老李的手，憨厚地道：“同志，俺來找俺兄弟，能麻煩同志去叫他出來一趟么？俺趕了幾十公里的車來一趟不容易。瞧著天陰陰的，好像又要下雪了，俺得早點趕回去，免得凍壞了俺們生產大隊的騾子。”

    “同志你兄弟是哪位啊？你怎么不去他家？找到了單位？”

    老李很納悶，單位工作人員的老家有人送東西，哪個不是藏著掖著怕被人發現？都是悄悄送到家里，而不是直接找到單位。

    再說，要是親兄弟，當哥哥的能不知道自己兄弟家的住址？

    王正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狗皮帽子上的補丁，“俺沒去過俺兄弟家，俺不知道他家住在哪兒。這不，俺兄弟說侄媳婦懷孕了，家里糧食不夠吃，想跟俺借生產大隊的儲備糧，可儲備糧是集體的，俺哪敢動啊？就算俺是大隊長，俺也不能動，俺得以身作則。當時俺一口拒絕了，后來想想，再困難也不能餓著兄弟，不能餓著侄媳婦，聽說侄媳婦的爹是礦務局的干部呢，所以俺跟俺老婆好說歹說，從牙縫里擠了點糧食給俺兄弟送來。”

    磕磕巴巴地道出原因后，王正國接著道：“哦，俺忘記跟同志說俺兄弟的名字了，俺兄弟和俺的名字差不多，俺叫王正國，他叫王正軍。”

    一聽是王正軍，老李的臉色微微一變，仔細打量王正國。

    這一看，他趕緊回握王正國的手，用力晃了晃，“王正國同志，咱們得有好些年沒見了吧？王樓大隊的好支書好大隊長啊，就算我現在看大門，我也經常聽到你的大名！”

    “啊？”王正國反倒愣住了。

    “我媳婦叫鳳華，當年也是你們王樓大隊的一枝花啊！”老李很得意，“國家政策好，解放后建國前我們倆口子就進城做工人了，你應該知道的吧？鳳華之前回過王樓大隊，應該和你見過面。后來我在礦井里受了傷，不能干重活，前兩年被調到礦務局看大門，收發一些報紙文件什么的，我媳婦在煤礦工作幾年，當了婦女主任。我閨女是縣委的一個小干事，聽說縣委開會時都點了名地表揚王樓大隊，三年沒餓死一個人哪！”

    一聽到“鳳華”兩個字，王正國就知道他是誰了，“你是李大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