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這一夜,像是輪回(1)-《許我向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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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述是個成年人,所以他很快感受到這半源于他、半源于黑暗和混亂的曖昧氣息,這氣息如罌粟一般,合著他的心魔,一點點催開了要命的花朵。
“騎車”在院子里繞了好幾圈,非明已經累得不行,她之前一直想著要守歲度過零時,這會兒已經心有余而力不足,坐回她的小竹椅沒有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因怕她孱弱的體質在有風處久坐著涼,韓述把她抱回了她的小床,桔年拿著毛毯跟在后面。非明察覺到身子的騰空,喃喃地囈語了幾句,并沒有驚醒。從小她就有在家里躺哪兒累了就睡哪兒的習慣,看電視,寫作業,都能趴下去就夢周公,假如中途被叫醒,就必然有一通哭鬧脾氣。更小一些的時候,桔年還能將睡著的她弄回房去,可隨著非明的年紀和個子漸長,這個“苦差”桔年是越來越力不從心。看著韓述抱起小非明那不費吹灰之力的模樣,縱使桔年覺得她自己足以應付生活中的任何事,仍不得不承認,上帝給了女人一顆完整的心臟,卻忘記了給她們一雙有力的臂膀。
桔年把枕頭塞在非明頭下,為她蓋好被子,見她呼吸漸漸趨于安穩,才悄悄地走出房外,掩上了門。剛轉身,冷不丁與不知什么時候跟在她后面的韓述相對,平白被嚇了一跳。
韓述便嘲笑道:“怎么在你自己家里也一副被狗追的兔子模樣。”他說出來才覺得這話好像哪里不對,貌似把自己也兜進去了,不過現在他心情不賴,懶得在這細枝末節上計較。
“謝謝啊。”桔年忽然冒出這么一句。
“啊?”韓述一時間愣是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她道謝究竟是為了哪樁,虧他腦子還能運作,聯系她一貫的邏輯,再轉念一想,才明白她十有八九是在謝他剛才主動充當了一回“搬運工”。
“這有什么好謝的,這孩子能有多重。”韓述滿不在乎地笑著說。
“沒有……嗯……不止這個,非明她今晚很高興,我很感激。”
韓述原想說:“說這些干嗎,你留我吃飯我還沒謝你呢。”但他忽然嗅出了桔年眉間話里顯而易見的拘謹和客氣,這讓一顆心還徜徉在剛才的快樂融洽中沒出來的他,陡然生出幾分警惕。
韓述喜歡桔年笑,喜歡她生氣時悶悶的無奈,喜歡她偶爾的莫名其妙,喜歡她冷言冷語氣得他半死,喜歡她在他面前終于控制不住的流淚,甚至喜歡她偶爾恨他的樣子,他承認自己有些自虐,可這讓他覺得他不是別人,也讓他和桔年都有血有肉地活在同一個人間。他最怕的是什么?是她看似原諒的漠然,還有就是眼前這般謹慎而生疏的客氣,仿佛一句話、一個眼神,就可以山南水北地跟他劃清所有的界限。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韓述很有些挫敗,猶如爬雪山過草地地跋涉長征,自以為已經千山萬水,回過頭才知道還在后院徘徊。
果然,她道過了謝,就開始拐彎抹角地展露冷酷的一面。她故意看了看墻上老舊的掛鐘,說:“咦,這么晚了。對了,你是不是還要找個落腳的地方?”
韓述憤怒,這個女人,她所在的角度甚至都不能看清那瘟鐘的指針。他忍著氣,斜著眼睛掃了她兩眼,沒好氣地道:“我不是那么沒眼色的人,用不著趕也會走。”
桔年低著頭,韓述只看到她因尷尬而漲得通紅的耳根,沉默了一會兒,就憤憤然去找他那個巨無霸的行李箱。當他終于把箱子的拉桿抓在手里,桔年頓時松了口氣的表情更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更甚的是,桔年還不忘狗腿地說:“我送你出去。”
這樣的刺激之下,韓述索性也不跟她虛與委蛇,她的可惡給了他無賴的勇氣,什么拉皮箱作勢要走都是假的,老實說,今天進了這個院子,他壓根兒就沒有走出去的打算。
韓述松開手,從剛才的很有骨氣到現在的厚顏,川劇變臉似的。
“我真沒地方去了。”
桔年沒想到他反悔如此之快,不過她也有預感他會演這一出,才先聲奪人地擺出剛才那個架勢,期待他心領神會自動離開。她是不可能收留韓述在這里過夜的。不管是出于任何一種考慮,于情于理都不應該,原本指望最好面子的韓述受不得憋屈轉身就走,沒料到他賴起來,什么都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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