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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愛意會消磨,但愧意不會-《許我向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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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的早上,韓述邊跟同事打招呼邊朝自己辦公室的方向走,他即將調(diào)離城南院的風(fēng)聲已經(jīng)傳了出去,同事們大多都已經(jīng)知道他升遷在即。往市院里爬,當然意味著這是事業(yè)上的一個新轉(zhuǎn)折,對于他的一帆風(fēng)順,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心服口服者有之,內(nèi)幕論者有之,然而打招呼時無外乎以下幾句。

    “韓述,高升了別忘了咱們啊。”

    “什么時候過去,走的時候別忘了請吃飯啊,也算大家為你餞行。”

    “怎么,我們都以為你直接到市院報到去了。”

    韓述一概笑著應(yīng)道:“還沒影兒的事呢,你們倒比我還未雨綢繆了,既然你們那么舍不得,我又怎么忍心一聲不吭地走啊?”

    就這么一路走到辦公室,韓述臉上的笑意才得以卸了下來,他難以消受地揉了揉額頭。他是省高級人民法院韓院長的兒子,這是一個很少人提起,但是基本上誰都知道的“秘密”。雖然審判機關(guān)和法律監(jiān)督機關(guān)分屬不同的系統(tǒng),但高層交叉任命卻是近年來的慣例,韓述的父親韓設(shè)文三年前仍是省高級人民檢察院的副院長,在政法界的人脈自然無需多說。作為韓設(shè)文的兒子,韓述的一路高升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理所當然的事,至于他實際能力如何,努力與否,反倒變得不重要了。

    和所有內(nèi)心驕傲的年輕人一樣,韓述下意識地排斥“韓設(shè)文的兒子”這個稱謂排在“韓述”這個名字前,成為別人對于他最重要的定義。年少的時候,韓述甚至發(fā)誓決不倚靠父輩的關(guān)系,闖出自己的一番事業(yè),當然,如今的他也從不認為自己需要父親的護蔭,但是至少有一點他明白了,除非他徹底地遠離政法界,否則他不可能不受到父親權(quán)勢的影響。很多東西,他不想要,他父親也沒要求別人給,可很多人會自動自覺地送上來,那些優(yōu)待無處不在,讓你避無可避,直到你無奈地接受它的存在是一種更深意義上的潛規(guī)則。

    中學(xué)時候的韓述曾經(jīng)想過,自己將來最好不要跟政法行業(yè)沾邊,他可以是個科學(xué)家、建筑師、醫(yī)生,甚至是商人,就是不要走老頭子的舊路,可是天分和愛好這種東西也許伴隨著他的血統(tǒng)與生俱來,盡管他很不愿意承認,但當他第一次走進政法大學(xué)的校門時,渾身的血液真的有一種沸騰的感覺,后來他說服自己,他也許注定是要干這一行。

    好在韓述并不是一個鉆牛角尖的人,踏入社會一段時間之后,他算是徹底地明白了一個道理,暫且別說這輩子他是否能做得比老頭子更好,就算他終有一天超越了老頭子,別人還是會記得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又或者他當初真的賭了一口氣遠離了這一行,韓院長的“陰影”還是會無所不在的。既然大家都說,生活就像是強奸,你逃脫不了,就不如享受它,韓述也是這么認為的,既然他注定頂著韓院長的兒子這頂帽子,那還不如爭氣點兒,直起脖子,把帽子戴得比誰都漂亮。

    他聰明,好強,懂事了之后更學(xué)會了勤奮,還頂著那頂“好帽子”,從小到大,挫折遇著他都要繞著走,想不順利都難,雖然老頭子一直嚷著說要給他點兒苦頭吃吃,可實際上哪里舍得。活了二三十年,他自己也承認自己沒栽過什么跟頭,只除了一次——那就是謝桔年。僅這一次,摔得太重了,讓這個蜜水里泡大的孩子永世難忘。

    想起了那個名字,坐在辦公桌后面的韓述心里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其實一男一女的糾纏最是爛俗,無非一個情字,朱小北雖然嘴上什么都沒說,但是韓述知道那天她看出來了一點兒端倪,并且也是這么想的。

    可是錯了,謝桔年從來都不是韓述的戀人,十一年了,就算是愛,都早在時間里消磨并忘卻,可有一樣?xùn)|西不會,那就是“愧”。

    那愧意的種子深深埋藏在當年那個青澀男孩的心底,他苦苦催眠自己想要忘卻,也一度以為自己已經(jīng)成功。人的記憶會自我保護,那一天的很多細節(jié),韓述都已經(jīng)成功地忘記了,他已經(jīng)不記得謝桔年那一天穿的是什么顏色的衣裳,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來到法庭的,又是怎么回去的,甚至不記得那一天究竟是天晴還是下雨。記憶好像有塊黑板擦,悄無聲息地抹去了他害怕回想的片斷,只留下滿地粉塵。然而直到他重遇謝桔年,這才知道,當年那顆種子,雖然沒有明目張膽地開枝布葉,實則根須虬結(jié),盤踞得他都看不見自己的一顆心了。

    在這十一年里,其實韓述經(jīng)常做一個夢,夢見那一天,謝桔年站在被告席上,而他在臺下,然后,當著無數(shù)雙眼睛,他輕輕地站立了起來,用克制的平靜語調(diào),說出真正的事實……假如時光可以倒流,韓述相信自己真的是這么做的。可是時光不可能倒流,所以,那個“然后”之后的所有內(nèi)容,永遠都只能是他安慰自己的臆想。

    前天從檔案室翻出的舊卷宗還在他的抽屜里,可是他只能看一次。上面記載著:謝桔年,女,1997年被判脅從搶劫和包庇罪入獄五年,于S市女子監(jiān)獄服刑三年后因表現(xiàn)特別良好提前釋放。隔著抽屜的木板,韓述都覺得那有些發(fā)黃的紙張在灼烤著自己。可他怎么也想不起來,前天,謝桔年究竟有沒有看著他,那雙平靜的眼睛是否也是他自己的錯覺,她看的是他還是小北。當年,他就不敢看她的眼睛,卻總期盼著她能望他一眼。可是她沒有,他知道,一秒也沒有。

    正打算喝點兒醒神的東西讓自己緩過來,內(nèi)線電話就響了,院辦的美女姐姐說:“韓科長,檢察長有請。”

    城南分院的檢察長是G市唯一的女檢察長,姓蔡,名一林,原本也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名字,但是自從臺灣流行天后Jolin蔡大紅大紫之后,認識的人想到這個名字,再聯(lián)系到蔡檢察長這個人,不知怎么地,總有一股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覺。蔡一林年輕的時候號稱橫掃政法系統(tǒng)的一枝花,出了名的文藝尖兵,而今為檢察事業(yè)奉獻了三十年青春,早已發(fā)福,容顏不在,而且,走上了領(lǐng)導(dǎo)崗位的女人為了確保威嚴,難免比男同志更嚴肅,總之如今的蔡檢察長給人的感覺無外乎:“豐滿”、嚴厲、鐵腕。

    韓述敲著檢察長室的門時,心里也有些叫苦不迭,一秒鐘后,聽到那一聲威嚴而冷靜的“請進”,還是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蔡檢察長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韓述,用眼睛示意他坐到自己桌子對面的位置上。韓述走過去,端正做好,做好聆聽的準備。但是今天的蔡檢意外地沒有長篇大論,而是把自己面前的文件夾單手推給韓述。

    “你的任職文件已經(jīng)到市院了,這你也知道了吧,不過市院那邊說,你的前任手頭還有一個案子,需要一段時間交接,所以就算你急著要走,可能都還得在城南院多待一陣了。不過最長也不過半個月,這個你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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