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根本沒人提起過買菜這回事,沒有。 一心博名分的陸老板被迫迎難而上,生平頭遭踏入菜市場,頓覺滿地濕滑魚腥味,過道擁擠且悶臭,空氣混沌得令人窒息。 還有,好多女人。 放眼望去整個菜市場里沒幾個大老爺們,反而是上至七八十歲白發(fā)蒼蒼挎籃子的老太太,下到七八歲幫家里跑腿干活的小丫頭應(yīng)有盡有。這地方赫然是女人的天下。 陸珣在此鶴立雞群。 猶如一片矮子林中突兀生長出來的直脖子樹,人群中的高個指標。他的存在感鮮明,自然而然引起廣泛關(guān)注。 陸老板是上臺演講過的大人物,沒把那些注視當回事兒。然而未來老丈母娘頻頻回頭,驟然露出一種正派人士看待千年老狐貍精的表情,那股子譴責與提防勁兒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陸珣突然:并沒有干壞事但好像已經(jīng)變成十惡不赦的狗男人了……? 眾所周知狗男人當不成好女婿,只有賢良淑德的好男人可以。所以左側(cè)亂七八糟小攤子,右側(cè)來往不斷都女人。他毫不猶豫地往左靠,順手揪個小姑娘放在右邊。 幾乎貼著攤子往前走,完全隔絕與陌生女人觸碰的可能性。 還算有品德。 林雪春頗為滿意地收回目光,輕車熟路拐兩拐,走進菜場尾巴道道上。里頭有幾個朝柳巷的鄰居,還有不少是擺攤定期買菜結(jié)交的。 她熟悉他們,他們更熟悉她。眼尖瞧見后頭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尾巴,便笑著招呼:“宋大老板娘不是在家睡大覺數(shù)鈔票過好日子么?今個兒怎么來這么早,還把兒子閨女給帶來了?” 對面攤子的老板娘捏著秤砣給兩朵大白菜稱重,沒抬頭,順話調(diào)侃:“成天嘴皮子上顯擺兒女還不夠,非要帶來惹咱們眼紅?雪春嬸子你這就不厚道了。要么不厚道到底。啥時候錢數(shù)膩了也拿來分咱們數(shù)數(shù)?” 她們說得起勁,林雪春走近了,切一聲:“有力氣不曉得多吆喝兩聲么。光想著天上掉餡餅,光曉得說皮話,難怪沒人肯進來!” 她佯怒帶笑,說的倒是實話。 鄉(xiāng)下地方擺攤講究趕早占位,大城市里則是花錢擺攤。前頭顯眼的攤位貴得嚇人,一幫老娘們舍不得花那錢,便默默駐扎在角落里。平日除了老顧客與親友,的確沒多少人光顧。 不過花多少錢值多好價,她們老早看開,眼下樂陶陶地回:“天上餡餅不敢想,這不地上有你么。咱熬過年底餓不死,來年開春有你光顧,還能餓死不成?” 嘴甜的說:“咱們就靠你過日子啦雪春嬸!” 這個鄭重其事地反駁:“嬸什么嬸的胡說八道,睜大眼睛瞅瞅人家這紅光滿面的,喊姐!” 那個煞有介事地糾正:“人雪春走出去撐死二十多歲,母女倆跟姐妹倆似的,有你們什么事兒?喊姐占便宜?都給我喊妹!雪春妹!” 五六個擺明年紀很小的婦女搶著喊妹,在林雪春的瞪眼下笑得花枝亂顫,一時間熱鬧非凡。 “沒個正經(jīng)人!” 一大把年紀被占便宜,又好像是占人便宜。林雪春不知該笑該氣,伸手給阿汀指點:“這個是吳麗姨,邊上姓章。章嬸章姨章大姐隨你叫,反正她家魚鮮滋味好。還有那個……” 阿汀個個喊人,收到一大堆的好話。 陸珣則在后頭渾水摸魚。 東看看雞籠里咯咯叫的大公雞,西看看一大堆王八,不小心跟一只扒盆的有夢想的王八對上黑豆眼。 它警惕盯著他不動,仿佛被揭發(fā)越獄事件的心虛罪犯。他饒有興趣盯著它也不動,雙方眼神對峙良久,王八認輸,默默滑回水盆里去安心當一只沒有夢想的咸王八。 贏了。 陸珣微微揚起頭,側(cè)臉線條冷銳。 那邊的大型認親現(xiàn)場結(jié)束,阿汀功成身退。名為吳麗的女人抬了抬下巴問:“女兒招呼完了,兒子不給說說?” “不是我兒子。” “那個不是她兒子。”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角落里坐著個朝柳巷里知情人,笑哈哈解釋道:“她兒子我見過,單眼皮子不長這個樣。這是她家女婿……” 林雪春表情不大。 陸珣心里有表情面上沒有。 知情人改口:“啊不,兄弟家兒子。” 這樣說大家全曉得了,就是那個送家具上門的有錢小伙子。聽說長得不錯,現(xiàn)在看看長得有點太好看了。 不過沒關(guān)系,總比暴牙咧嘴來得好。 而且不是女婿,過這個村沒這個店呀。 所有家里有適齡姑娘的婦女們來了勁兒,接連打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兒?今年多大?” “家里幾口人啊?” “有中意姑娘沒有,要不要嬸給你說兩個?” 一時間熱情澎湃如浪潮,都打起算盤了? 知情人瞟著林雪春急轉(zhuǎn)直下的表情,連忙再次改口:“之前說是兄弟家兒子,女婿的事說不準……這都帶出門了說不準……說不準八字沒撇?還是撇了?呃……” 她自個兒越說越亂套,最終丈二摸不著頭腦地求問:“雪春你這究竟是帶兄弟家兒子來幫把手,還是成女婿了拉出來溜達溜達?” ……你以為養(yǎng)狗,還帶拉出來溜達?? 林雪春張口一個:“啊。”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態(tài)度非常模糊曖昧。她這人有著一副說風就是雨的急脾氣,什么時候這般模棱兩可過? 她們湊熱鬧的從中瞧出動搖,紛紛不依這個回答,打趣道:“啊什么?你別糊弄我們,干脆利落給個準話嘛。到底是女婿不是?” “真要不是,別怪我下手啊。” 旁人加把猛料,林雪春低頭瞅瞅自家女兒,回頭瞅瞅勢在必得的狼。實在騎虎難下,咕噥了句:“差不多。” 陸珣:高興了。 老媽子說完便光顧吳麗起攤子,蹲在水盆旁邊談天說地,邊翻手撈王八挑挑揀揀,準備買只回去燉王八湯。 阿汀蹲下去,手指了指:“你看那個。” 陸珣跟著蹲下去,一眼瞅見越獄王八重操舊業(yè),巴在盆邊爬呀爬。似乎感受到自己被注意,驟然開始裝死不動。 “它說不定能偷偷爬出去。”阿汀說。 小姑娘就是天真,語氣里帶點佩服。 陸珣不屑地瞥著手下敗將,“它不能。” “它已經(jīng)要出來了。” 王八羔子踩著同伴上位,半個身體探出盆。眼看著逃跑計劃即將成功,陸珣往旁邊挪兩步,瞇起眼睛盯它。 王八僵住; 王八縮脖子; 王八最后劃著手腳默默潛回去。 嘖,又贏了。 陸珣脫離狗頭軍師后接連獲得勝利,忽然冒出點蜜之自信與倨傲。 阿汀因這場跨越種族的眼神交匯結(jié)果而詫異,說了聲我試試。抓起小王八輕輕搭在水盆邊上,她睜大眼睛看它,它慢吞吞地扭頭。 她跟著歪腦袋,它百無聊賴地眨眼睛。 疑惑:“為什么我不行?” 陸珣:“瞪它試試。” 阿汀依言去做,王八不接招。 她不死心找陸珣請教秘訣。在林雪春的角度看來,這倆人窩成大小的兩只,腦袋挨著腦袋對個王八嘰嘰咕咕,一副旁若無人自得其樂的樣子。 好傻。 這倆小屁孩怎么扯上狗屁的談戀愛?以后湊成窩能好好過日子么??沒個靠譜的。 忍不住發(fā)出了親媽嫌棄。 誤以為他們中意這只鱉,她順手抓起來往稱砣里丟,問多重多少錢。 “二十塊錢每斤,這只一斤半。咱們都是熟人看在你的份上,收二十八好吧?”吳麗一臉超便宜超爽快的表情。 林雪春摸錢的動作卻是一頓,提高尾音問:“有這么貴?羊肉牛肉都不值這個價,你這女人別沒錢賺就昧著良心賺我的黑心錢啊。” 錢! 陸女婿捕捉到敏感字眼,雷達響起。 突如其來的菜市場之行,他特意打電話給陸以景。 兩個半斤八兩的男人通話十分鐘,得出女婿必要守則一:我不是人我只是個無怨無悔的移動錢包,有我在的地方誰都不準摸兜,誰都不許掏錢。 一毛都不可以。 他站起來,麻利掏出五十塊錢遞過去。 “我付。” 說完啪嘰一下就挨打。 老丈母娘手勁真的大,隔著衣服還巴兒疼。 陸珣默默收回手臂。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挨打,但冥冥之中已經(jīng)預(yù)料到這個命運。他挨得非常安詳,面無波瀾起伏不再企圖掙扎。 反正都是經(jīng)過公認的女婿了。 給你打打也成,我不生氣。 他臉上擺著這般表情,進似心情愉悅之下突然灑脫,進入無欲無求的超我境界。倒是阿汀蹙眉,欲言又止地喊:“媽……” 哼。大男人挨兩下有什么關(guān)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