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十一月六日下午兩點,南江突然暴雨,完美符合宋婷婷的預知夢。 夢里的她本該在城南進行電影《紅裙子》的拍攝,抵不過家里頭再三打電話催促,聲稱急需用錢,她請假去銀行取錢,半路遭遇大雨。 拐進某家珠寶店避雨,她倒霉在一不小心親身經(jīng)歷特大珠寶搶劫案。幸運在新聞報道中為人驚鴻一瞥,引起廣泛社會關(guān)注,間接奠定了電影大爆火的基礎(chǔ)。 不過更重要的是。 當時被困在珠寶店里整整六個小時,搶劫犯心態(tài)失衡,已是抄刀亂砍亂殺的地步。眼看生死存亡的節(jié)骨眼上,是陸珣橫空出世救了宋婷婷,將她帶回他暫住的高檔大酒店。 不但噓寒問暖,還特意在床邊打地鋪陪著她,以免她半夜被噩夢驚醒,周遭無人安慰。多深情。 可惜是夢。 而且白日夢。 宋婷婷在火車上大夢特夢,于中午十二點抵達南江,純屬來這兒病急亂投醫(yī)。 她沒把握陸珣究竟在不在這里,沒敢去珠寶店送命。僅僅循著夢境摸索到所謂的高檔大酒店,在大堂一坐便是生生的七個小時。 整個人腰酸背痛屁股疼不說,還餓得前胸貼后背,肚子咕咕地叫。 想弄點東西吃,奈何兜里錢不多。 摸遍牛仔外套褲子的口袋,一把零碎的毛角數(shù)過四遍,撐死不超過四十五塊。想想回北通的車票要四十,路上四天還得吃喝…… 嘖。 有夠糟心的。 宋婷婷第八百次將錢塞回口袋,收緊皮帶箍緊細腰。不經(jīng)意的一個眼角往門口掃去,猛然捕捉到車上下來的陸珣。 猶如學生在外頭碰見校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直身體。下意識低頭整理衣服褲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光鮮亮麗些,更游刃有余些。 而陸珣在外跟矮小老頭談話,臉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非常具有溫文爾雅的迷惑性。 直到握手完畢,他轉(zhuǎn)頭,假惺惺的笑容迅速收斂掉。低頭仔細擦拭掉根根手指頭,似乎在跟身邊人說著什么,根本沒往這邊看半眼。 連眼角都沒往這邊走。 “陸珣。” 宋婷婷忍不住出聲,他毫無反應(yīng)。 聾子么? 她提起包往那邊走,繼續(xù)叫:“陸珣!” 他腳步不停,手指頭動了動。邊上阿彪很能看眼色,當即轉(zhuǎn)身攔住面生的宋婷婷。 “滾開。” 宋婷婷冷冷瞪過去:“我有事找陸珣,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攔我的路?” 哎呀還是個辣娘們。 阿彪雙手大張著,作出大鵬展翅的動作。左搖右擺死死擋住路,去質(zhì)問門邊的保安:“這酒店不是全南江最好的么,怎么什么破玩意兒都配進門?你們到底干什么吃飯的,像丟飯碗啊?” 話里有話,他四兩撥千斤罵了回來。 宋婷婷本來有不少好東西,名牌衣服包包鞋子好幾樣沒拆封。只是火車上人多眼雜,她忍下盛裝打扮的本能,穿了一身便宜貨。 這下被阿彪看破點破,倆保安勢利眼至極,二話不說便上來拉拽,動作非常粗魯。 “臟手別碰我!” 遙望著陸珣的背影,宋婷婷不甘心地大喊:“陸珣你少裝看不見!我今天找你說事,有關(guān)你有關(guān)阿汀,你愛聽不聽!” 為了氣勢再狠狠道:“不聽別后悔!” 陸珣止住腳步,過會兒又自顧自走。 宋婷婷看在眼里詫異在心里,生怕這最后的指望都落空了,急得當眾吼出來:“我知道那玩意兒的底細,她根本就不是阿汀!” “阿彪。” 陸珣喊了聲,阿彪意揮手驅(qū)逐保安,自個兒上陣推搡宋婷婷。甭管她嘰嘰咕咕數(shù)落多少難聽話,他力氣大得很,揪住后衣領(lǐng)直接往房間里摔。 砰的一聲關(guān)門。 宋婷婷好幾下踉蹌,險險穩(wěn)住身子。 陸珣坐在沙發(fā)上,她看見了,立馬調(diào)整好表情坐上旁邊的沙發(fā)。一雙內(nèi)尖外翹的媚眼繞著房間打轉(zhuǎn),視線最后停留在陸珣手上的茶杯。 “進門時客,不給我來杯茶么?“ 聲調(diào)輕佻,兩條修長的腿慢悠悠疊在一塊兒。擱夢里是無人能夠抵擋的風情,夢里男人個個喜歡她這幅腔調(diào)。 如今放在現(xiàn)實上演,陸珣卻是傾了點茶杯,稍微露出熱氣騰騰的開水泡茶葉。 旋即撩起眼皮,輕慢地說:“潑你臉上?” 他雙眼冷銳,里頭煞氣濃重。宋婷婷僅僅對上兩秒,后背驟然爬滿細密的涼意,徹底放下了□□的幻想。 “我在樓下說的都是實話。” 雙腿擺正,宋婷婷進入正題,還夾帶諷刺語氣:“你現(xiàn)在心肝寶貝的阿汀純粹是個冒牌貨。不過在說具體原因證據(jù)之前,為了讓你相信我的話……” “現(xiàn)在是八點四十五,新聞聯(lián)播正在報道沁姚路78號珠寶店的搶劫案。” 她找到茶幾上的遙控器,摁下開關(guān)。 7號臺,新聞聯(lián)播男主持字正腔圓,確實在報道珠寶店的搶劫案。 這次生死交臂讓宋婷婷更加堅定攀登之心,所以她反復看過不下百次的報道——當然這都是夢里的事情。 她記憶力很好,夢里延伸到夢外,張口就來:“此次事件是我市今年以來發(fā)生的第七起搶劫案,共有2名店員當場死亡,1名顧客受傷住院。據(jù)受害店長采訪說明,近來沁姚路出現(xiàn)一團不法分子,頻頻上門要求收取保護費……” 所說的話幾乎與新聞里頭半字不差。 “下則報道有關(guān)閱兵儀式。” “然后是全國第一家肯德基在北通開業(yè)。” “還有工廠垃圾污染城郊水源……” 一口氣報出十多條新聞,直至尾聲,全中。 宋婷婷頗為得意地轉(zhuǎn)過頭來,以為迎接她的會是一張難以置信的震驚臉。 誰知道只有阿彪與徐律師的確是兩臉震驚,唯獨近在眼前的陸珣神色冷漠,瞧不出半點真實情緒。 糊弄不住么? 那么再接再厲:“明早九點有雷雨,明晚六點停雨。有部叫《紅裙子》的電影在余爻路拍,下午三點整條街路堵。還有后天……” “就這些?” 陸珣抿了口茶,嘲意濃重。 宋婷婷暗暗咬牙:“我還知道你們陸家的事。排行第三的上個月出局,但他背后還連著排行第五,是個表面上看起來不爭不搶的女人。還有你這趟來南江,是陸老爺子給你指派的任務(wù)……” 邊說邊看著臉色。 留意到他的手指在杯沿細細摩挲,宋婷婷心想這料足夠重磅炸彈,便轉(zhuǎn)了話鋒:“十五歲那年阿汀摔進田里,她昏迷,我開始做夢。斷斷續(xù)續(xù)夢到現(xiàn)在,剛才我說的所有事都是夢里出現(xiàn)過的。” “之所以說她冒牌貨,是因為在我的夢里,阿汀暑假單獨在家,跟瘸子孤男寡女被撞破,后來自愿嫁到別的村子,再沒回來過日暮村。” “但她醒來之后,她變了。我想過很多次都想不通,夢里其他事情、不管刮風下雨還是你媽上吊自殺都照常發(fā)生。為什么只有她和她身邊的事情變了?” 宋婷婷忽然直直看過來,目光犀利:“你住在她家隔壁十多年,應(yīng)該也清楚她之前是什么性格,現(xiàn)在又是什么性格。哪有人能變得這么天翻地覆?一下子變白變好看/成績提高還莫名其妙鼓搗起飯菜和草藥?” 陸珣垂著眼眸,一副懶散沒勁兒的樣子。 搞不明白他到底有沒有在聽,她沒有別的退路,只能一鼓作氣得出結(jié)論:“除非根本不是同個人!” 室內(nèi)彌漫起詭異的靜,所有人呼吸放輕。直到好半晌后,陸珣低道:“她不是人,她是鬼?” 他勾起嘴角,幾乎是天底下最陰冷的弧度。 “是人是鬼我不知道,反正她不該在這里!” 宋婷婷也笑,冷笑:“來這兒之前我夢到過,她在中藥鋪子里幫她外公看店。那店里有薄的電視,有冰箱,人來人去手里有隨身電話,但比我們這里剛弄出的東西小十倍。” “外面到處是你那種車開來開去,還有叫空調(diào)的東西。她沒什么能干的,天天窩在那里翻草藥,能不認識那些玩意兒么?還有燒飯菜,是她外公請廚子教的,天南地北各種各樣。我們這里壓根沒聽說過,沒人能做,不然你以為她們家攤子憑什么生意這么好?” 這個夢是真的,她連續(xù)夢好多天。 夢里日歷翻著2019年,醒來門上掛著1987年,其間的詫異讓人感到恐懼。 宋婷婷盡量穩(wěn)住心態(tài):“草藥、廚藝都給你對上了,你離她近,來往多,往這個方向走早晚能試出真假。我話就說到這,權(quán)當做我的誠意。” “畢竟我來談合作。” “所謂合作就是導演名氣小不小無所謂,我要女主角我這個月要拍電影。作為報酬,之后你在南江要做的事,我能幫你做得更快更好。下個月你會發(fā)生件大事,非死即傷,我能幫你逃過去。怎么樣?” 陸珣大約在考慮? 該死的,她看不透。 “沒必要擔心我出去亂說,威脅到你倆。畢竟這事說起來沒人信,他們只會以為我腦子有問題。或者我的夢有問題,首當其沖的人不是你們而是我。” 出于心急,宋婷婷加重砝碼:“阿汀月底還會出事,關(guān)系到他們?nèi)遥悴幌胫烂矗俊? 拉出阿汀好像有用,她感到他的目光冷森森地掠了過去,不緊不慢給了兩個字:“合作。” 成了! 夢里明年四月有個電影評選節(jié),有作品的演員都能入內(nèi)。宋婷婷將在那兒邂逅一個厲害人物,在圈內(nèi)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龐大,而且離北通十萬八千里遠,絕對跟阿汀打不著干系! 他會成為她的秘密武器,幫助她甩掉陸珣,接到更多的作品散發(fā)出光芒。 前提是,她有作品參加電影節(jié)。 “作為合作伙伴,我希望你現(xiàn)在就打電話。” 頂著陸珣壓迫力極強的注視,宋婷婷掐著手心堅持:“我今晚給的誠意夠多了,做生意不是講究禮尚往來么?你該給我點誠意。” 場面僵滯十秒,陸珣轉(zhuǎn)開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叫來阿彪,問他手頭有沒有相關(guān)人員的電話。 “我翻翻看啊。” 阿彪掏出小本子翻呀翻,“有了。陳啟安是開電影公司的,還有個武江上拍電影。要打給誰?” 兩個名字宋婷婷都沒聽過。這個時代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消息少得可憐。 “武江上。”陸珣說。 “好我這就去!” 阿彪屁顛屁顛回到小房間去,一屁股坐在床上,繼續(xù)大口小口啃他的蘋果,沒有半點要打電話的意思。 徐律師看了就奇怪:“你不打電話么?” 阿彪擺擺手:“打個屁,壓根沒武江上這人。” “什么意思?” “就沒這人,不給她搞電影啊。” “陸珣不是答應(yīng)她給她女主角嗎?” “徐律師你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過兩天做個樣子,飛機嗖一下把人扔山溝溝里、扔鄉(xiāng)下扔地圖邊邊哪里都行。人死活說不準,誰還扯女主角不女主角的?” 阿彪非常的理所當然,仿佛習以為常。徐律師還真不清楚陸珣處置人的手段,不免皺眉:“她是個姑娘家。” 阿彪點頭:“是啊。” “還年輕。”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