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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們和好吧-《治愈偏執的他[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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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退回正午十二點半,明晃晃日光落在樓梯平臺上,窗外有鳥在叫。

    落在后頭的王君神來一句,“你不高興啊?”

    “沒有。”

    阿汀小聲否認:“就是不喜歡她。”

    “得了吧,你糊弄別人還成,能糊弄過我么?林代晶的確煩人,不過我沒見你這樣懟過誰,宋菇宋婷婷你都沒這樣當面的來。”

    自詡宋家半個蹭飯女兒、宋家第七口人的王君三步并作兩步,越過她,不依不饒地盤問:“干什么不高興,軍訓累了?食堂飯不好吃?”

    “沒有不高興。”

    阿汀默默繞過她,繼續踩臺階,說不清腦袋里亂糟糟的是什么。希望上樓倒頭大睡一覺,煩心事會自動消失。

    “女人啊,走出食堂那會兒還好好的,怎么說不高興就不高興了。”

    王君搖頭感嘆,旋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南培是不?你怕他還來纏著你?”

    搖頭。

    竟然不是么?

    “蚊帳?”王君突發奇想:“你不會搭蚊帳,又不想林代晶幫忙,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

    她臉上浮出‘我可真聰明,趕緊夸夸我’的表情。

    越猜越離譜,未免她再作出石破天驚的猜測,阿汀終于輕輕的問:“你覺不覺得陸珣有點怪怪的?“

    粗枝大葉的王君,不假思索:“沒有哇,他現在日子過得多滋潤。眼睛治好了,臉長得俊,我班女同學快迷死他了,偷偷商量著給他弄情書,就是怕他不收,轉頭沒收情書,再罰她們跑操場。那就虧大了。”

    “是嗎?”阿汀喃喃著,仿佛在自言自語。

    “你就想想那狗屁南培,冬子哥說得多威風,校長都拿他沒法子,學校里管不住他。但陸小子壓根不帶怕的,一上來就把他破詩給撕了,說摔就摔說踩就踩。這不是比威風更威風,威風的沒誰了么?”

    “不過吧。”

    說到這里,話鋒突轉:“我還是待見以前的陸小子,現在這幅樣兒,算了算了。”

    “為什么啊?”

    阿汀轉頭看她。

    “就覺著他跟咱們不一路人了。”

    日暮村里的陸珣情緒分明,擺在臉上,蘊藏在肢體動作里,兇神惡煞絕不親人。你遠遠看著就知道他是不服管教的野東西,再仔細琢磨琢磨,就算他不說人話,他的喜怒哀樂還是很明顯的,只有瞎子傻子看不貼切。

    如今大不一樣。笑不是笑打不是打的,讓人猜不透他腦瓜里打什么算盤。

    王君式比喻出場了:“就像他哥開到村里來的小綠車一樣,厲害,洋氣,貴。往村里一放,大伙兒不用問就知道這不是咱們村里的東西,它是外來的,留不住。”

    言簡意賅化為四字成語:格格不入。

    阿汀落下眼睫,察覺她們看待陸珣的角度不同。

    她鉆著‘這個人怎么和我記憶里的不一樣,我該用怎樣的態度面對新的他’,這樣拗口的死胡同。王君則是大搖大擺走在敞亮大道上,類似于‘無論你怎么變,反正咱們有緣繼續做兄弟,沒緣散開走天涯’的念頭。

    果不其然。

    王君伸手過來攬她的肩,老成開解道:“你別瞎鉆牛角尖,陸小子長得好好的,餓不著冷不了,已經不用你操老媽子的心了。總教官也就是半個月的事兒,半個月后天涯海角誰認得誰?”

    “人長大了沒有不變的,我那會兒成天沒勁不愛念書,還不照樣上大學來了?陸小子的話,你處得好就來往來往,處不好干脆算了。時間長了慢慢淡了忘了,早晚心里就不惦記了。”

    緣分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吧。

    生性瀟灑的王姑娘,傳授給阿汀一個灑脫非常的念頭。而在這朦朦朧朧的夜里,寂靜無聲的廢棄舊樓里,他的手一動不動的擺在她面前,只剩下兩個選擇。

    牽上去,或者拒絕他,再也不牽。

    后者更輕松。

    不必考慮他為什么變成這樣、他在千把日子里遭受過何樣對待。陸家來頭洶洶,拒絕他就不必費心思重新認識他,不必再次走進他復雜而混亂的世界里。

    但……他是她想盡辦法救回來的。

    那個在山林樹梢中來去自如的少年本該屬于她,就算長大了長高了還是她的,永遠只是她的陸珣才對啊。

    阿汀不甘心,因而忽然問他:“明明答應很快回來的,為什么沒有回來過呢?”

    “在火車上為什么不來找我?我想過很多可能,知道不能要求你,全部按照我的想法來。但你到底在想什么?”

    稍稍壓制住心頭澎湃的酸澀,她的聲音變得飄渺遙遠:“對你來說,已經過去的事情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呢?”

    設想中的重逢不是這樣的。

    他應該還在笨拙的適應生活,他需要她,她也需要他。他們還能像過去一樣的親密無間。

    然而時隔三年的事實證明,他比她設想中的聰明很多,好像已經高高在上,成為遙不可及的存在。

    你不需要我了。

    因為這樣而難過,變得患得患失,或許太過自私了。

    但早在很早之前——落日余暉下墜,白日黑夜的交替剎那,他們手牽手屹立在山頂,許下長大的諾言。自那時起,她就想自私把他留在身邊。

    甚至想過,要是這份只針對陸珣的自私太壞了,要遭受因果報應。那她寧愿另做無數件好事作為彌補。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剎那間千百心思流轉,好的壞的心理準備都建設好了。阿汀靜靜等待回答,看到陸珣垂下眼簾,眼鏡下滑些許,截斷小半深沉的眼珠。

    “我變了,阿汀。”

    那又怎樣呢?

    阿汀抿唇,你還是可以早點回來找我啊。

    不能啊。

    他掀起眼皮,根根分明的睫毛抬起來望她。薄削的唇角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輕柔:“變得太多了,怕你不要我了啊。”

    嗓音被煙酒灼得沙沙,有點兒苦。

    還很低微。

    過去被媽媽稱之為‘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小白眼狼’的少年,經歷過阿香殘忍對待、依舊冷傲兇狠的陸珣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們竟然在考慮同樣的事情,有同樣的不安。阿汀被這件事情弄得呆呆,沉默很久才出聲:“不是你想變成這樣的。”

    “因為沒辦法才變成這樣的,對吧?”

    他不說話,喉結滾了滾,是那種很細小的動作。

    阿汀忽而笑了,霍然伸出手,將左邊的胳膊抬到他面前,翻轉出細白小巧的手腕。底下的血管脈絡隱約可見,在清冷的月光下瑩瑩潤潤。

    “給你咬。”

    “……如果你想咬的話。”

    她小小聲的補充,畫外音是:我們和好吧。再也不要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你還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她望著他,那雙杏仁眼柔光瀲滟,猶如璀璨煙花炸在浩瀚夜空,也炸在腦海里。

    又不是狗。

    想這樣說的,但是啞然失聲,說不出半個字。

    皮膚之下的血液始料不及的沸騰起來,各種各樣的情緒在體內呼嘯,澎湃,橫沖直撞。除了憤怒憎恨,多久沒有過這樣鮮活咚咚的心跳,完全記不清了。

    只有她了。

    陸珣不由得咽喉干澀,好像只有在她面前他是被無條件愛著的。盡管不是現在的他想要的那種;

    甚至只是帶著同情憐憫的,對待落魄的動物的那種。

    “我們走吧。”

    無論如何她還是牽起他了,綿軟的手心將溫暖傳遞過來。曾經他拉她在電閃雷鳴的山中行走,現在換她牽他,走在這冰冷瑣碎的人間。

    我想重新認識你。

    她依舊瘦弱巴巴的一小只,淡然自若口出狂言的毛病,沒得治。

    你問。

    他沒理由沒能耐拒絕她。走過轉角,徹底失去光照了,于是問答在全然的漆黑中進行:

    你當上軍人了嗎?

    沒有。

    總教官真的不是你呀。

    陸以景的活,被我搶了。

    那你現在在做什么?她問。

    做生意,煙酒鐘表,或許還要涉及更多。

    阿汀如大多的女孩那樣擅長文科,對數學商業政治稀里糊涂的。只是家里頭提過‘投機倒把’的罪名,村邊河頭的老大夫也著重強調過。她印象很深,隱約覺著來錢快的生意,容易跟這個沾上邊,容易被抓。

    “不要做壞事。”

    想了想,有的時候為了對付某些人某些事,好像不得不‘壞’一點的。小姑娘秉著嚴謹認真的美好品德,又補上:“實在要做壞事的時候,別被抓住。”

    她相信他不壞,不太會亂來。

    盲目信任。

    陸珣如是評價著,但沒興趣揭開假面。畢竟他只考慮著讓她親近他,至于深的淺的他,人前人后的他,無所謂。通過什么手段也無所謂,他現在變成這種人。

    “貓還好嗎?”再沒見過那樣有靈氣,會汪汪叫的小黑貓,阿汀很想它。

    “還好。”

    陸珣沒說下次帶她去見它。

    不知不覺走到盡頭的教室,阿汀伸手推門,旁邊忽然冒出嘭嘭嘭的沉重腳步聲,在樓道里不斷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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