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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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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雄大罵:“別叫老子王八……信不信老子揍你?”

    程偉明大笑,“這孫子還和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拿拳頭揍人……”打個酒嗝,又說:“那會咱宿舍經常打得烏煙瘴氣,崢哥是室長,隔三差五就被喊去談話,說什么要建設文明寢室……”

    張凱抱著酒瓶子嗤:“老三干架比誰都狠,咱們上梁不正下梁歪,文明個屁。”

    身旁幾人罵罵咧咧地說話,秦崢垂著頭,喝酒吃菜,極少參與,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在軍校時各項成績都拔尖,一身傲骨,桀驁不馴,然而畢業之后進了部隊,一晃已八年,當初心比天高的少年意氣早被打磨得沉穩剛硬。

    此時,除秦崢外,蔣成業是桌上唯一還算清醒的。

    他稍微湊近了點兒,說:“崢哥,心情不好?”

    秦崢不吭聲,煙拿開,酒沒停過。

    蔣成業眉頭皺起,略遲疑,語氣帶著試探:“……您又想起安國了吧。”

    酒杯又空。

    蔣成業替他把酒倒滿。

    秦崢勾嘴角,笑容寡淡無味:“這杯敬他。”話音落地,拿杯的右手微微一斜,酒液嘩嘩傾灑在地。

    蔣成業沉默須臾,也把酒倒在了地上,臉色凝重。

    陳安國,蘭城軍區特種大隊二營四連士兵,小他們四屆,是他們的同校師弟。2014年的一次金三角任務中,陳安國因公殉職,壯烈犧牲,年僅22歲。

    蔣成業也摸出根煙塞嘴里,點著,低頭沉聲說,“三年了。崢哥,這道坎兒,真該過去了。”

    秦崢不做聲,臉色淡淡的,隨意往椅背上一靠,鼻腔里呼出濃煙。

    眼前的世界暈開,變成蒼白一片。

    人的心里一旦揣上事,時間便變得格外漫長。

    余兮兮一夜無眠,輾轉反側,次日起床,眼圈兒黑得像只熊貓。

    她向來愛美,這么重的黑眼圈自然難以忍受,只好拿出BB霜遮瑕膏,對著鏡子里三層外三層地畫皮。

    周易在旁邊喝咖啡,打趣兒似的口吻:“怎么,失眠了?”

    余兮兮不理她。

    周易又說:“因為秦崢?”

    她這頭正在勾眼線,手一抖,軟筆頭劃了出去,在眼皮上染開一團黑。周易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篤悠悠扔來幾個字:“看來讓我說中了啊。”

    余兮兮拿棉簽蘸了點兒化妝水,邊擦邊無奈道:“我說大姐,您能不能讓我專心致志地化個妝?”

    周易陰陽怪氣:“喲,承認那位軍哥哥讓你分心了?”

    “……”她咬咬嘴唇唇,暗罵自己說話不經大腦,又用力清了清嗓子,正色說:“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開我和秦崢的玩笑。”

    周易卻不打算輕易放過她,身子靠近了點兒,“可是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

    聞言,余兮兮下意識地抬眼看鏡子。

    里面是一張很漂亮的臉,五官美艷,輪廓溫柔,能駕馭很多風格的妝容。她打量鏡子里的自己,狐疑,并未覺得有何不同。于是摸了下臉,“什么奇怪?”

    周易性子直,一貫有什么就說什么,于是直接道:“你和秦崢不對勁。”

    “……”余兮兮眸光一跳,別過頭繼續抹腮紅,很平淡的語氣,仿佛興趣缺缺:“是么?哪里不對勁。”

    “這段時間,你對他似乎太不友好了。”

    “有么?”

    “有。”

    余兮兮滯了下,轉過頭來:“我以前對他很友好么?”

    周易說,“至少表面上是。”

    余兮兮微抿唇,那種煩躁的感覺又隱隱從心底升了上來。

    她對那個男人的態度有轉變,這是事實——在過去的多年中,“秦崢”這個名字一直遙遠而陌生,從未對她的生活造成實質性影響。

    于她而言,他只是一年最多見面一次的陌生人,甚至算不上朋友,自然友好客氣。

    可現在,那個人毫無征兆地回來了,她的生活,仿佛也在隨之脫軌……

    正走神想事情,又聽周易的聲音傳來,道:“對了,上回你不是跟那個首長提了解除婚約的事兒么?他怎么說?”

    余兮兮放下眼線筆,嘆氣:“他不同意。”

    周易詫異,“不同意?你知道原因么?”

    余兮兮心口一緊。

    短短須臾,她腦中已自動回放無數畫面,男人的氣息流轉在她耳垂和頸窩位置,親昵曖昧;他咬她的耳環,輕微顫栗從耳垂直達全身神經;他說,“我想要你……”

    她臉上微熱,不自然地咳嗽一聲,往臉蛋上遮掩似的掃腮紅,說:“大概找不到更合適的人結婚吧。”

    周易將咖啡杯放桌上,手指敲桌面,“那你現在是什么想法?”

    她默幾秒,答道:“和以前一樣的想法啊。”

    話音落地,邊兒上的好友卻笑出一聲。

    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周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稍頓幾秒鐘,接著道:“你不是一直說自己喜歡有男人味的款么?我覺得秦首長完全是你喜歡的類型,兮兮,你怎么就對他不來電呢?”

    余兮兮被問住,支吾幾秒才說:“誰說他是我喜歡的類型。”

    “哪兒不符合要求?”

    “……他不像個好人。”

    “他對你做什么壞事兒了?”

    余兮兮輕咬唇瓣,聲音很小:“壞透了。”

    周易沒聽清:“什么?”

    “……沒什么。”

    “你到底為什么排斥他?”

    這句話聽在她耳朵里,仿佛嗡嗡有回音。

    晨光熹微,窗外有風在吹,遮住太陽的薄云散開,瀉入一室暖光。余兮兮低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粉餅盒紋路。

    或許說“排斥”過了點,具體為何抵觸,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只是有關那人,她從小聽得太多,潛意識里便覺得遙遠。兩個人,走著截然不同的路,處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自然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另一頭,周易看熱鬧不嫌事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建議:“依我看,反正你現在單身,又沒喜歡的人,干脆和那軍哥哥交往一下試試。人家一門心思跟你結婚,沒準兒是早看上你了呢?”

    余兮兮心跳亂了瞬,清了清嗓子:“胡說八道,他才見過我幾次?”說完伸手在化妝包里摸口紅,半天沒找到,這才想起那管色號被她放在包里。

    隨后站起身,伸手把昨晚背的單肩包拎過來,拉開拉鏈。

    好巧不巧,那個牛皮信封掉了出來。

    她眸光閃了閃。

    周易彎腰,先她一步撿起信,疑惑:“這什么東西?”

    “一份人情,”她說,“秦崢送的。”

    無風無浪中,兩天過去。

    周一早上七點,余兮兮被手機鬧鐘從床上催了起來,洗漱換衣吃早餐,然后驅車前往贍養基地。

    和上回一樣,老遠便聽見犬吠聲聲。

    只是這次有了敲門磚,她沒像上回一樣被哨兵攔下。

    超跑駛入基地,引擎聲劃破空氣,突兀而高調,引來不少士兵駐足側目。道道視線中,余兮兮在駕駛室里如坐針氈,后悔把車開了進來。

    忖度著,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法拉利泊入車位,停車熄火。

    車門剛剛鎖好,背后一個聲音響起:“余小姐。”

    余兮兮回頭;是一個穿迷彩服的士兵,瘦高個子,膚色黝黑,正沖她爽朗地笑著,大方展示一口白牙。

    很眼熟。

    “你是……”余兮兮皺眉回憶了下,“李成同志?山狼的飼養員?”

    李成撓撓腦袋,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你還記得我啊。對,我是李成,你叫我小李就行。”

    她綻開笑容,“你好。真是湊巧了,想不到剛下車就碰上你。”

    李成卻說,“也不算湊巧。秦營長之前跟我交代過,說你這幾天應該會過來應聘。”

    聞言,余兮兮神色微變,沒往下接話。

    李成心思簡單,自然沒看出什么異樣來,只自顧自轉身,帶著她往辦公樓的方向走,邊關切問:“對了余小姐,相關證書你都帶上了么?”

    “哦。畢業證和學位證都帶了的。”

    “獸醫證有么?”

    余兮兮咳一聲,伸手摸了下鼻子:“……只考了初級的。”

    李成咧嘴笑:“這有啥。初級也行啊,咱們正好缺一個助理獸醫師。”

    聞言,余兮兮愣了下,“助理獸醫師?你們不是招飼養員么?”

    “你堂堂一個華農動醫的高材生,當飼養員不屈才了么?”李成直直走廊左方的一個辦公室,又道:“先在這兒審一下資格,一會兒我再帶你去衛生隊面試。”

    她點頭,“麻煩你了同志。”

    余兮兮面試通過得還算順利。

    基地工作人員的辦事效率很高,不拖泥也不帶水,二十分鐘功夫,余兮兮的入職手續便辦理完畢。隨后,李成帶著她去熟悉以后的工作環境。

    兩人邊走邊聊。

    “進了咱們基地的獸醫師都有為期三個月的實習期,實習期之后還有一次考核,考核通過才能有編制。”李成熱心道,“咱基地的基本情況也在考核范圍內,你盡快熟悉就好。”

    “嗯,我知道了。”

    陽光和煦,訓練場上退役軍犬們排列整齊,在訓導員的指令下做基本訓練。

    余兮兮停在塑膠跑道上,抬眸,視線看向那些那些略微年邁的軍犬,有點兒好奇:“每天都要給它們做固定訓練么?”

    “是的。”李成說,“雖然這些犬只已經退役,但它們從小在訓練基地長大,身體機能已經適應了特定的生活方式,如果打亂,會對它們的健康狀況有影響。”

    余兮兮點點頭,又隨口問:“你在這兒干多久了?”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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