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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十)-《一篇古早狗血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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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然一聲,整個(gè)世界都好像安靜了。

    常清靜瞳孔豎成了個(gè)針尖大小,漸漸地又一點(diǎn)一點(diǎn)放大,渙散。

    眼前鋪開了大片大片的血紅。

    斜陽金蛇狂舞,他跪倒在地上,茫然地去看自己的掌心。

    他抓不住她。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他都沒回過神來。

    最后那一刻,他只伸手撈住了那一支桃花簪。

    桃花簪靜靜地躺在他手心。

    猶如隔岸煙水生長著的桃花,朦朧著人世間的炊煙。

    追上來的眾人,都被這慘烈的一幕震住了。

    “桃桃……桃桃……”

    張瓊思渾身抖如篩糠,手腳發(fā)涼,一步一步走近,卻不敢多看。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這世上哪有這么多死而復(fù)生之法。

    走到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少女身前時(shí),張瓊思終于承受不住,嗚咽了一聲,跪倒在地,崩潰大哭。

    等一切收拾妥當(dāng)?shù)臅r(shí)候,已是深夜了。

    這本該是一場惹人艷羨的昏禮,最后卻以如此慘烈的結(jié)局出場。

    出乎人意料的時(shí)候,常清靜甚至都沒有哭。

    他身上還穿著嫁衣,目光渙散,眼里流露出了迷茫和不解。

    就在不久前,他還可憐巴巴又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在眾人的揶揄笑聲中,手足無措,雪蓮一樣漂亮的頰側(cè)染就了薄紅。

    一向冷淡的性子,像個(gè)慌張不安的孩子。

    但眨眼間,他就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生氣的行尸走肉,他走到了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少女身前,抱緊了她,任由鮮血將兩個(gè)人都浸透了。

    心知常清靜這偏執(zhí)愛鉆牛角尖的性子,玉真和玉瓊本做好了他不愿讓桃桃下葬的準(zhǔn)備。

    他卻平靜地?fù)Q下了嫁衣,換上了雪白的喪服,解開發(fā)冠束了個(gè)馬尾,一一幫桃桃打理后事。一如之前鋪設(shè)新房一樣細(xì)致耐心。

    “她回家了。”常清靜唇瓣動(dòng)了動(dòng),臉上并無什么多余的神色,他低下眼,輕輕地說,“桃桃回家了。”

    回家。

    很好。

    他垂著眼,幫她整理著儀容。

    他舍不得她受折磨,不愿拘著她的肉身,要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回家。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謝迢之。

    當(dāng)初那柄劍洞穿他二人身軀之時(shí),謝迢之的手指也輕輕戳在了她的眉心。

    鳳陵仙家最擅幻術(shù),雖然不知道桃桃為何哭著要跳樓,但他大致猜出了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從前那個(gè)薄情冷淡的他。

    傷害既已造成,他的努力他的償還或許可使這疤痕淡化。

    但不論如何,曾經(jīng)造成的傷害永遠(yuǎn)都不會因此彌平。

    疤痕是永遠(yuǎn)留在那兒的。

    他對她的傷害,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無法粉飾無法償還。

    他終于明白,也終于接受了這一切。

    她第二天就要下葬。

    常清靜緘默不言地輕輕脫了外衣,躺在了她身邊,拉過了冰冷的手,拉得緊緊的。

    就像是少年時(shí)緊握著彼此的雙手,一道兒披荊斬棘,闖過無數(shù)艱難險(xiǎn)阻一樣。

    他依偎著她,蜷縮起身子。

    在這夜深人靜無人之時(shí),終于緩緩睜大了眼,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用眼眶里滾了出來。

    “桃桃,對不起。”

    他將臉埋入她的頸間,睫毛輕輕掃過她的肌膚。

    固執(zhí)的矜傲在這一刻終于統(tǒng)統(tǒng)崩碎。

    “對不起。”

    ……

    王金印愣了半天,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喃喃地問:“后來呢,老林?后來常清靜怎么樣了?”

    “后來,”老林道,“后來常清靜倒是平靜,別人問起寧桃。他便平靜地說她回家去了。”

    “人人都說他不相信寧桃死了,他是心如死灰了。”

    王金印又問那寧桃真回家了嗎?

    她覺得心里堵堵的,誰能想到在這兒陪了他兩三天,最后聽了個(gè)悲劇啊,這多燒心啊。

    老林道:“回去了。”

    “常清靜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所以寧桃死后,他沒發(fā)瘋,沒抱怨,他只是修煉。”

    修煉,修煉。

    晝夜不辨,寒暑不分。

    他最終成了這修真界破碎虛空的第一人。

    三百年后某天一個(gè)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天穹如洗,登天梯再現(xiàn)。

    無數(shù)激動(dòng)的修士擁擠著,睜大了眼看著這近乎不可能的神跡,既驚又艷羨,連聲高呼不可能。

    天際緩緩降下一束金光,鼓樂齊鳴,漫天花雨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祥云開道,接引著一道白衣身影凌然越上晴空。

    登天梯彌合,很快,常清靜便消失在了天際。

    從此之后,再無人看到過他。

    時(shí)至如今,人們談?wù)撈鹚麜r(shí)還熱情不減。

    常清靜這三個(gè)字,意味著修真界的傳奇,他少年時(shí)是享譽(yù)在外的蜀山英才,后來誤入歧途,好在臨到頭悔過,最后終于得以修成大道。

    當(dāng)年他與寧桃成親時(shí),寧桃受謝迢之曾經(jīng)埋下的幻象影響,從樓上一躍而下。

    人們都說,正是自那之后,常清靜大徹大悟,看透了愛恨,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冷寂無聲,只一心投身與修煉,得與天地同。

    可沒人知道,他花了三百年的時(shí)間,耗盡心血,終于破碎虛空,只是為了能在這三千世界中,找到她。

    ……

    “桃桃……桃桃快醒醒!!”

    “上課了!”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在耳朵邊小聲說著什么。

    寧桃很快就被推醒了。

    王怡文看她醒來了,低聲又補(bǔ)充了一句:“上課了,還睡。”

    上課了?

    桃桃眨了眨眼,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穿著一身眼熟的校服,梳著個(gè)馬尾辮,鵝蛋臉,樣貌清秀。

    “王怡文??”

    王怡文覺得不對,好奇地問:“你睡迷糊了?”

    桃桃剛睡醒,臉上還泛著紅印子,鏡片下面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王怡文?”

    王怡文奇怪道:“你傻了啊?”

    桃桃喉嚨口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臟好像在尖叫著要跳出嗓子眼。

    是幻境嗎?可是有這么逼真的幻境嗎?

    不遠(yuǎn)處,數(shù)學(xué)老師從教室外面走了進(jìn)來。

    數(shù)學(xué)老師姓劉,老劉是個(gè)中年男人,微胖,也是他們老班。

    下午頭兩節(jié)課,連著兩堂都是數(shù)學(xué),老劉疲倦,班里的同學(xué)們懨懨的,困得恨不得把腦袋砸在課桌上。

    教室頂上懸掛的電風(fēng)扇還在吱呀吱呀地轉(zhuǎn)悠。

    黑板上寫滿了上節(jié)課留下的公式,教室后面的黑板報(bào)上畫著“愛國”的主題。

    這一節(jié)課,寧桃都是呆著的,不在狀態(tài)。

    她明明記得她和常清靜成親了……然后然后,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桃桃腦子里很亂,忙低下頭,握著筆在紙上胡亂畫著些什么,黑色的中性筆上還印著“孔廟祈福”這四個(gè)金色的小字。

    筆尖在紙上“沙”地拉開了一道黑乎乎的線條。

    然后她就記不清楚了,她好像置身于一個(gè)光怪陸離的夢境,只想著拼命地往前跑,掙開這個(gè)夢境回家。

    “寧桃?”老劉在講臺上喊她,問她這道題的答案。

    “砰”一聲桌椅拉動(dòng)的巨響。

    桃桃霍然站起身,頂著老劉的視線,看著黑板上的題目,瞬間懵圈。

    這……寫的是啥?

    她怎么一點(diǎn)兒頭緒都沒有?

    這個(gè)幻境還帶問數(shù)學(xué)題的?這么鬼畜嗎?

    ……

    下課鈴聲響了。

    王怡文捅了她一胳膊肘:“你怎么了?我怎么覺得,你今天狀態(tài)是不是有點(diǎn)兒不對呢?”

    桃桃還沒應(yīng)聲,老劉突然站在門口叫她。

    “寧桃,你跟我出來一下。”

    寧桃愣愣地跟著老劉走出了教室。

    老劉語氣挺溫和的,看上去沒生氣:“怎么?昨天沒睡好還是怎么地?我看你課上怎么一直走神呢?”

    桃桃低著眼,不吭聲。

    就跟所有被老師叫出去談話的學(xué)生一樣。

    “你看你連這么簡單的題都沒答上來——我這次就不和你計(jì)較了,下次可不能再開小差了啊。”

    “回去吧,以后可別熬夜了,不然下午上課都沒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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