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放手(六)-《有珠何須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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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古道嘆息道:“我也不過隨口一說。世間事又哪里能樁樁盡如人意?”
端木回春點頭稱是。
“不過,”馮古道話鋒一轉(zhuǎn),道,“正因世間太多不如人意之事,我們便更該竭盡所能達成心愿。”
端木回春一怔。
馮古道輕聲道:“當(dāng)年有負靈璧,?;诤抻谛?,縱然換得今朝團圓,但刮在他心頭之傷,我抱憾終身?!?
馮古道說逗留三日,便真的只逗留了三日就匆匆下山。
臨行前,他將賈祥悄悄叫道一邊,這般這般那般那般地叮囑了一番。
賈祥不解道:“為何要對一個單槍匹馬上山的人放行?難道明尊知道有人要來睥睨山挑事?”
馮古道淡然一笑道:“我不過是猜測,若是有,你放行便是。若是沒有,你便當(dāng)做沒有這回事,以后也不許提起?!?
賈祥素來唯馮古道之命是從,雖然滿腹疑竇,但仍是答應(yīng)了。
送馮古道下山之后,他便經(jīng)常親自巡邏。
所謂天道酬請,他這樣日夜關(guān)注,倒真被他發(fā)現(xiàn)一樣不尋常之事來。
睥睨山的防御素來有他把持,明崗暗哨的教眾他都能一一認(rèn)得,叫上名來。但那一日,卻讓他撞見一個陌生的背影??v然穿著一樣的衣服,但身上的氣勢瞞不了人。
賈祥看他步伐,便知是個絕頂高手。此人莫非就是明尊說的單槍匹馬上山之人?只是,他既不知此人身份背景,又不知他此行目的,若是貿(mào)貿(mào)然放行,萬一是個刺客或是細作,豈非要闖大禍?
他心中猶豫。明尊暗尊都不在山上,只留下三個長老。他想來想去,只有找端木回春過來商議商議。畢竟明尊說若是沒有,便當(dāng)做沒有這回事,但眼下明明是有,他自然要當(dāng)做有這么一回事來處理。
他一邊遣人去請端木回春,一邊狀若漫不經(jīng)心帶著人在那人所在的暗哨邊坐下,與那些明崗閑話家常。
過了會兒,他算算時間端木回春差不多該到了,便悠悠然地起身,朝來路迎了上去。
端木回春聽說有十萬火急之事,還以為馮古道之前的猜測成真,慌慌忙忙地下來。他一路使輕功掠下來,倒比賈祥預(yù)計的還早了一步,因此不等賈祥遠離那個暗哨的視線范圍,端木回春便沖出來道:“發(fā)生何事?”
賈祥正想拉著他借一步說話,就聽背后一陣疾風(fēng)掠過。他反手一掌,卻被輕輕推了開去。隨即就看到那個陌生的背影正死死地抱著端木回春,嘴里發(fā)出滿足的嘀咕聲,“親親,人家想死你了?!?
“這……”賈祥很茫然。
回到無回宮,莫琚果然派了十幾個人守在端木回春房間四周。
端木回春原不想如此興師動眾,但又不忍辜負好意,便由著他們?nèi)缙鞐U似的一根根插在門窗周圍,映下一排排的影子。
本以為勞心勞力數(shù)月,好不容易回到熟悉的環(huán)境中,他定能卸下心頭重擔(dān),美美地睡上一覺,但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兩個時辰,眼睜睜看著那一排排的影子因天色的關(guān)系漸漸模糊融入黑暗之中后,端木回春不得不承認(rèn),縱然床笫間俱是熟悉的氣息,他還是失眠了。
長夜靜極。
一輪清月懸于半空,皎潔的月輝將周遭的淡淡星芒都比了下去。
端木回春站在無回宮突出山崖的長廊邊角上。
這里的月與絕影峰的月相似又不相同。
絕影峰的月大而亮,仿佛伸手可得。無回宮的月清而虛,永遠有那么一截可望不可即的距離。
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隨即是簫聲。
夜涼,月涼,簫聲更凄涼。
沉重而舒緩的樂聲猶如云霧制成的鉤子,輕柔地勾起人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最幽深陰暗的情緒。
一陣又一陣的風(fēng)悠悠吹來,又悠悠而去。
樂聲隨風(fēng)送到更空曠更遼遠的天地。
一曲畢。
風(fēng)未歇。
馮古道道:“我若是心情不好,便會吹這首曲子。”
端木回春回神道:“很好聽,不知是何曲?”
馮古道道:“十三歲那年學(xué)會吹簫后,我自己作的曲子,無名?!?
端木回春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若有意,無名又何妨?”
馮古道笑道:“不錯。若有意,世間名利種種皆是浮云塵土?!?
端木回春聽出他笑聲中有古怪,便未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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