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帝都行之三九-《美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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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嬤嬤看人很對,杜鵑的確是個能人,一個人有沒有本事,不一定要天長地久才能看出,言談之中即見真章。可,為什么以往杜鵑不顯其能,偏生今日顯其能呢?
不欲多想此節,沐浴后,謝莫如早早安睡。
年節來得轟轟烈烈又忙忙碌碌,年三十祭祖之后,晚上吃過團圓飯,便是守歲的時間。謝柏并不在家,今日宗親公主都要進宮領宴,便是領宴回府,謝柏也是與宜安公主一道回公主府。
闔府上下,自主子到奴婢都換了喜慶衣衫,渾身上下皆是喜氣盈盈的模樣,一家老小都到松柏院守歲。謝莫如與謝莫憂謝芝幾個玩兒投壺,她并不擔心方氏,不論什么日子,方氏的作息都沒有絲毫變化,入夜便歇,從無守歲一說。
不過,投壺也沒什么意思,謝莫如天生準頭兒,就是背著投壺來投,都是十投十中。玩兒了幾局,總是勝也沒意思,謝莫如便不玩兒了,坐在一畔剝桔子吃,然后把桔皮捂在手爐上烤出清香。
謝尚書看這個長孫女不大合群,笑道,“莫如會對弈否?”
謝莫如點頭,“先生教過。”
謝尚書命人擺上棋秤,“來,咱們對弈一局,如何?”
謝莫如過去坐下,要與謝尚書猜棋,謝尚書頗有風度,“你執黑吧。”執黑先行。
祖孫二人下棋,謝太太也懂棋,便在一畔觀看。都說行棋如做人,要謝尚書說,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謝莫如為人謀定而后動,棋路亦是平淡之間隱現崢嶸。而且,謝莫如不管失子得子,均面不改色,眉毛都不動一根的淡定。偏生謝尚書也是個淡定人,這兩人下棋,贏也贏的淡淡,輸也輸得淡淡,讓謝太太說,沒勁透了。倒是人家兩人下的挺來勁,直待謝忠媳婦喜氣盈腮的進來回稟,“稟老爺太太大爺姑娘小爺們,天使來了,陛下賜福菜。”
一家子連忙去外廳接福菜,其實就是一碗宮里賞出的菜,因是大年下賞的,非得帝心者不能得,故而被稱福菜。謝尚書帶著兒孫跪下接賞,再打賞過前來送菜的內侍,寒暄幾句送走內侍,便又一家子捧著福菜回了內廳,謝莫如一瞥,賞下的是道干炸肉圓。
謝玉年歲最小,好奇的很,謝尚書笑,“嘗一嘗?”
謝玉道,“祖父,陛下恩典,不要先供祖宗嗎?”
謝尚書笑,“走吧,跟祖父去供祖宗,然后給你嘗一嘗。”
夜間風寒,諸人都穿上大毛衣裳收拾妥當,謝尚書帶著一家老小捧著福菜供祖,供完祖宗,因干炸的肉圓,還有焦香,便給謝玉吃了一個,待回松柏院時,還聽到謝蘭悄悄問他,“香不?”
謝玉小聲的與哥哥吹起牛來,“香的了不得!”
謝莫憂笑,“祖父,今晚已供過祖宗,不如明天中午的團圓酒把福菜熱一熱,叫咱們都嘗嘗,也是共沐皇恩了。”
謝尚書連聲大笑,歡暢至極,“好啊好。”
謝太太打趣,“都大姑娘了,還嘴饞。”
謝莫憂挽著謝太太一臂,有些撒嬌的口吻,“人家就是想嘗嘗么。”
大家一笑而過,謝松見謝莫如唇角微翹,也是歡喜的模樣,只是笑意淡淡,遠未達眼底。
將福菜供過祖宗,夜已漸深,謝莫如便先回杜鵑院休息了。
謝莫憂謝芝幾個年歲較謝莫如更小,明日且要早起,謝太太也讓他們各回各屋歇息去了。謝太太年前多有勞乏,安排好孩子們,自去歇了。唯謝尚書謝松父子要守過子時的,謝尚書坐回棋秤一畔,拈起一子,笑,“來,看看此局,誰的勝算大些?”
謝松道,“棋局未完,不好說。”
謝尚書嘆,“勝負已定啊。”他如今年將五十的人了,頂多再撐二十年。他之后,二子,長子謝松,次子謝柏,一母同胞,可保家業不敗。但第三代,不是謝芝幾人不出眾,是謝莫如太出眾。謝芝幾個還在為吃個冷掉的肉丸子心喜時,謝莫如根本未將此菜放在眼里。所以,但有將來,謝芝幾人會服從君權,而謝莫如才是真正明白君權的那個。
他是什么時候才悟及君權何物,是在英國公病逝,大長公主過身之后了。謝莫如小小年紀,已有此悟性。
當然,只觀此時,謝莫如不是勝者。同樣,他也不是敗在此時,可是,他終將敗給歲月。他已是殘年夕照,謝莫如卻是旭日東起。
謝松明白父親的心意,他道,“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父親,我倒與父親看法不同。”
謝尚書道,“說說看。”
父子二人說私話,室內未留下人。謝松伸手將棋盤拂亂,道,“我看,莫如的心,不在這里,自然也說不上勝負。謝家以功名晉身,并非承恩公府之流,故此家族雖難以顯貴,卻是細水長流。阿芝幾個,天資亦是中上,有良師,有家族,按部就班,平平穩穩的也有出路。
謝松笑,“父親談及勝負,心亦未在此勝負之上,是擔心莫如與家族吧?”
聽長子這般說,謝尚書心事去一大半,笑,“你既心中有數,我便不擔心了。”
謝松低頭將棋秤上的棋子撿起分類,一粒粒扔回青瓷棋罐,“兒子論眼光遠不及父親,不過,兒子想著,能者勞智者累。兒孫平庸發愁,兒孫出眾,一樣憂心。為人臣者,本朝功高莫若英國公。為女子者,再顯貴,本朝無過大長公主。其后,家族如何?按我本心,倒寧可莫如平淡一世。”
“一柄寶劍,置于高臺為寶劍,置于陋室,亦不改其珍貴。寶物有寶物的生存方式,你讓她平淡,她恐怕也平淡不起來。”關鍵,謝莫如絕不甘心平淡一世的。她看到權力,明白權力,有朝一日,她終會像如今在謝家所為一般,步步為營,得到權力……只要想到此處,謝尚書簡直寢食不安。他不是擔心謝莫如對謝家冷淡,他身居高位,歷經當年大長公主輔政的歲月,也歷經今上親政時的動蕩,到他這個年歲,寧可求穩,也不愿再冒險了。就像長子說的,顯赫如英國公、大長公主又如何,身死族滅。
恐怕英國公、大長公主還擔心過身后事,可憑謝莫如對謝家的情分,怕是根本不會為家族多想半點兒。謝莫如越出眾,謝尚書便越發憂慮,終究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甭看謝莫如顯貴,謝家不一定能沾光,可謝莫如倒霉,謝家最輕也是滿臉灰,好不好的就要跟著吃掛落。或者,謝莫如顯貴之后,謝家如當年方氏一般下場啊!
謝松道,“父親想的太遠了,兒子所不能及。至于莫如將來是不是平淡,怕也不是你我父子二人可以做主的。”殺謝莫如母族滿門的還沒愁呢,謝家自家就愁去半條命。
殺謝莫如滿門的實不必愁,除非江山顛覆,不然謝莫如真不能把皇家如何?何況謝莫如曾說過,無關對錯,只論成敗。謝莫如對政治有著清醒且冷酷的認知,起碼現在謝莫如對方家之事表現出一幅旁觀者的面孔。穆氏、方氏,于謝莫如,就像謝莫如自己說的,她既不姓方,也不姓穆,她姓謝。一個謝字,謝氏家族與謝莫如就是扯不開剪不斷的生死福禍啊。謝尚書一嘆,“希望我是杞人憂天哪。”
謝松笑,“父親看得到天方能憂一憂,兒子抬頭只見屋頂,故此憂不起來。”
謝尚書一樂,依舊道,“你終究要心中有數。”
謝松正色應下。
外面一陣煙火花炮之聲,謝松笑,“子時到了。”
謝尚書起身往外走,“出去看看。”
謝松撿起件大毛斗篷給父親披上,扶住父親出了內廳,夜空中煙火絢爛,滿城皆是花炮聲響。轉眼,又是一年春來到。
大年初一。
四更天,張嬤嬤就叫謝莫如起床了。
梳洗后,張嬤嬤已命丫環擺上熱騰騰的餃子,謝莫如道,“嬤嬤坐下與我一道吃吧。”
張嬤嬤應了,坐在謝莫如下首,紫藤忙添了幅碗筷。張嬤嬤對紫藤道,“你與梧桐先去用飯,一會兒就得跟著姑娘過去了。”紫藤梧桐行一禮退下,巧兒臘梅在一畔服侍,張嬤嬤看自家姑娘沒什么精神頭兒,笑道,“一年就這一天,大年夜守歲,初一起得早。待中午回來,姑娘再好生養養神。”著夾個餃子給謝莫如放眼前的瓷碟里,道,“姑娘嘗嘗,這是三鮮餡兒的。”
謝莫如笑,“嬤嬤也吃。”
餃子一共四樣餡兒,一樣三鮮,一樣羊肉,一樣魚肉,一樣豆腐青菜。
謝莫如精神不足,每樣兒吃了一兩個,又喝半碗餃子湯,就飽了。正好素馨過來,素馨請了安拜過年,笑道,“太太說,今天公主二爺也要過來,讓我過來服侍姑娘早些過去。”
謝莫如道,“你來得巧,紫藤,拿個紅包給素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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