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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娶妻論-《美人記》

    不要小看少年人的愛戀,便是何洛這樣以溫文知禮聞名的,也很有膽量跟家里提一提。

    不過,何洛到底不是個(gè)沖動(dòng)的人,他沒跟自己娘說,他是跟自己祖母說的。劉太太可不是何老娘這般粗肚腸的潑辣人,這位祖母素來精細(xì),聽了孫子的一番話,她并沒有太強(qiáng)烈的情緒波動(dòng),反是有一番釋然,道,“怪道這些天你總?cè)ツ愎迨寮摇!睘榱丝歼@秀才,去歲孫子一直在家苦讀,耗神的很。如今秀才到手,劉太太也想著讓孫子好生歇一歇。何洛同何子衿平素間很說的來,又是同族,早便時(shí)有來往,便是劉太太也挺喜歡何子衿,同族兄妹,但是多些來往也不算啥,卻不知孫子相中了三姑娘。

    劉太太拉孫子坐在身畔,問,“是何家叫你來跟我說的?”

    何洛并不傻,他道,“不是,五嬸子見我總?cè)ィ瑳]直接說,那意思瞧著是不樂意的。”

    劉太太稍放了些心,溫聲道,“這是你五嬸子知禮呢。你說你喜歡人家,你知道她喜甜還是喜酸?知道她性子是好是歹?你漸大了,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倘三姑娘生得無鹽女一個(gè),你還會(huì)不會(huì)喜歡她?這話我說,你細(xì)思量是不是吧?你想明白了告訴我。”

    何洛腦子轉(zhuǎn)的快,道,“祖母,便是這些天給我說的親事,我也不知人家姑娘是喜甜還是喜酸,性子是好還是歹呢?”

    “對。但是,現(xiàn)在給你說的這些,家里即使不是念書的清貴人家,也是有些家資的人家。這些姑娘,父母雙全,兄弟俱在。”劉太太心平氣和的與孫子分析,“便是模樣,不一定比得上三姑娘,也說得上清秀。阿洛,不要說祖父母,便是父母,都不會(huì)陪你到老的。你以后這一輩子,是跟自己的妻兒過。你說你喜歡人家,到底喜歡人家什么呢?”

    “若是美貌,哪個(gè)女人不會(huì)老去?人結(jié)親為什么要講個(gè)門當(dāng)戶對?”劉太太輕嘆,“倘咱家是公門侯府,或真的是官宦之家,你想娶誰,管你是不是只看中那姑娘的美貌,便是只看中美貌,誰不喜歡美人,我為什么不讓我的孫子如意呢?可現(xiàn)在,我還是希望你細(xì)想一想,阿洛,家里這樣,你要更進(jìn)一步,秋闈、春闈,考功名的事,家里還能幫幫你。以后有了功名,并不是就沒事了,功名才是仕途的開始。你要做官要交際,咱家祖上沒有一個(gè)做官的,這些事,家里兩眼一摸黑,可就真幫不上你了。”

    “你娘總想著給你定你舅家的表姐,我娘家也適齡的侄孫女,我那娘家嫂子不知來了多少趟,就是想與你結(jié)親。可我想著,你的親事,還是暫放一放。你天資還可以,年紀(jì)又不大,倘能在弱冠前后再進(jìn)一步,介時(shí)不怕沒有更好的親事。”劉太太一五一十的將心中所想告訴孫子,“老師會(huì)教你如何做文章,父母教你如何做人,可做官的事,誰能助你一臂之力呢?同科同年同鄉(xiāng)同僚,這些人,是助力,未嘗沒有個(gè)爭強(qiáng)好勝。你要做官,家里掌家事的就不能沒有見識,你的妻子,不但要理家事,你的人情往來,官場打點(diǎn),還有,女眷之間的交際……這些,都是為人妻的責(zé)任。”

    “還有,倘真能結(jié)一門好親,岳家也是你的助力。”劉太太溫聲道,“阿洛,這就是結(jié)一門好親的好處。我不是說三姑娘不好,聽說那姑娘也是個(gè)能干的姑娘。可現(xiàn)在,你可以選一個(gè)門第更好的,卻偏偏選了她。將來,倘一朝,她年華不在,不能勝任做你妻子的責(zé)任。然后,你看著明明不如你的人,因岳家顯赫,因妻子得力,而在你之上。你會(huì)不會(huì)怨恨此時(shí)的選擇?若真到那時(shí),誤了你,也誤了她。一輩子,卻也過去了。”

    何洛自幼念書,自然是對功名有所追求,但凡能于功名上有所斬獲,踏入仕途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非但家人皆盼他出人頭地,便是何洛,也想有朝一日能封妻蔭子。此時(shí)此刻,何洛當(dāng)真的心亂如麻。還好劉太太十分善解人意,她摸摸孫子的頭,溫柔又心疼,“你也大了,這些事,好好想想,自己拿主意吧。”

    何洛便起身要回自己屋,劉太太又叫住他,問,“這事,你還跟別人說過沒?”

    何洛搖搖頭,“沒。”

    “萬不要再對其他人說起,就是你爹娘也莫要提。”劉太太慈愛的望著孫子,輕聲道,“這于你不過小事,可是于三姑娘,事關(guān)名節(jié),不可不慎。”

    何洛應(yīng)下,劉太太便令他去休息了。

    待何洛離開,劉太太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怎地這般孽緣。

    心腹張嬤嬤捧上一盞杏仁茶,劉太太無心去喝。張嬤嬤勸道,“奴婢看,洛哥兒不是個(gè)糊涂的。”

    對孫子,劉太太還是有把握的。劉太太低聲道,“這事,你也不要再提了。”

    張嬤嬤應(yīng)一聲,便悄聲的退下了。

    可見,何洛能有今日,不是何家祖墳埋的好,絕對是何族長這媳婦娶的好啊。劉太太非但給兒子何恒娶了進(jìn)士家的閨女做媳婦,一并惠及孫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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