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窗外是白茫茫一片雪色,院子里種的植物都被白雪覆蓋,枝莖低彎。克里斯站在玻璃窗外面,雙手揣在口袋里,時不時往里看一眼。 貝爾納放下手里的眼鏡布,沒有等宮越回答,自顧自地說起來。 “我想我知道你要問的是什么了,大概是三十六年前吧,那時候我二十八歲,在普林斯大學讀博士。我的導師,是一個基因和遺傳學方面的奇才,還沒有到四十歲,就已經成為了學界舉足輕重的人物。我成為了他的學生,非常榮幸地加入了導師所在的研究所,我就是那時候認識幼梨的。” 他看著宮越,眼前像是出現了那個女孩兒的模樣,“她比我小八歲,但和我讀同樣的課程,非常厲害,導師也很喜歡她。進了研究所之后,我和幼梨是搭檔,不過也是因為當時實驗室只進了我們兩個新人,都是新手的原因。我們在那些學界大拿面前,話都不敢多說。” “但幼梨比我聰明,也非常刻苦,三個月之后,她被調到了導師身邊做助手,我被分配給了另一個老師。我大概知道她是在跟著老師做很特殊的研究,” 貝納爾看著神色和進門的時候沒什么變化的宮越,像是很欣慰,“你和幼梨年輕的時候非常像,她也是,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讓她動容,當然,除了你的父親,” 貝爾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一次很偶然的,我在晚上去實驗室拿資料的時候,在門口聽到幼梨在和導師爭吵。她是一個很不容易發脾氣的人,我第一聽見她那么生氣,她說,人類是被生下來的,而不是被制造出來的。這一句話我非常深刻,因為當時導師是在研究一種基因改良策略,并非是面對疾病,而是依照個人的想法和愛好,去改變人的瞳色、發色,手指的長度,甚至是對事物的喜好。我第一次聽說的時候,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偉大的項目,但是后來我也和幼梨有著同樣的意見——人不是流水線一樣批量制造的,一個人的出生,具有隨機性和特異性,我們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聽見隨機性和特異性這兩個詞的時候,葉閃閃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每一根都按照特定的比例,甚至連指甲的生長弧度都相同。 他還記得在他小的時候,因為無名指的指甲,長得和其余九根手指有一些細微的區別,當時的一個研究員,用鑷子生生地將他無名指的指甲蓋扯了下來,注入藥物后,又花了一個月,才長成了“設定”中的模樣。 把自己的手縮回口袋里,葉閃閃就聽老人繼續說到, “后來我就有意地觀察過導師和幼梨,發現和之前并沒有什么區別,很多頂級的會議,導師還是會帶著幼梨去,偶爾會帶上我。兩年后,研究所因為資金鏈斷裂,當然,這是官方的理由,我聽帶我的老師說,是因為那時導師研究出來的東西,并不能滿足出資人的要求,就停了資金的注入。我離開了研究所,換了個地方。又過了一年,幼梨結婚了,她終于有了姓氏,我很替她高興。” “原本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再和她有交集,但四年之后,她找到了我。” 聽到這里,宮越就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正在浮出水面。 “那時,我是一個小型實驗室的首席,她已經懷孕了,但比以前更美,可能是當了母親,讓她像是終于進入了這個凡世。她給了很高的報酬,想讓我和她一起研制一種藥物。我沒有問什么,直接就答應了,要知道,我真的不擅長拒絕她。” 像是說起這個,讓他有些局促一樣,貝爾納又取下眼鏡擦了擦, “之后我們兩個人,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把藥物制出來了,不,應該說是復制,她很熟練,就像已經在腦子里構想了幾百遍一樣,我相當于是助手,幫她的忙。在藥物完成了三分之二還多一點的時候,我脫離了這個項目,應該是為了保密,后面都是幼梨她獨自完成的。” 省去了中間的事情,貝爾納看著宮越,“那一年的年末,你出生了,《華爾街日報》用頭條宣告,宮家王座的繼承人降生。我想,幼梨應該是高興的,她把你看得極重,我大概能猜到,幼梨是孤兒,是你的出現,讓她和這個世界產生了聯系。” 收回注視著宮越的視線,貝爾納撐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腳步很晃, “那一場車禍非常的嚴重,差不多要了我的命。雖然最后活過來了,但讓我的平衡感不好,走路總是走不穩。而且健忘真的很折磨人,很多不舍得忘記的記憶,都在一點點從我的腦子離開。”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種感覺很無力,我的朋友們都慢慢地和我疏遠了,因為沒有一個人有那個耐心,每隔一段時間就重新認識你,和你再次培養注定會被遺忘的友誼。” 貝爾納帶著宮越和葉閃閃進了自己的書房,十分費力地從一個大柜子最下面的地方,拉出了一個木箱,揮散了上面的灰塵。 他小心地打開,最上面是一本很厚的冊子,撫了撫陳舊的封皮,眼神無比溫柔, “我說我都忘記了幼梨的模樣,不是假的。我總是在一遍一遍地復習這些記憶,但我已經又快要忘記她了,不過好在,我有這本冊子在幫我保存著不愿丟棄的回憶。” 把冊子仔細地放到了旁邊,下面露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貝爾納解釋道,“這是有一次,我在我的信箱里面發現的,沒有署名,上面是一長串的數字,一共八十一位,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認為,應該是幼梨送來的。” 說著,遞給了宮越,“我想你會需要這個。” 宮越雙手接下,“謝謝您。” 也感謝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在堅持地保留關于他母親的記憶。 把東西又都重新放好,貝爾納把箱子又推回了柜子下面,像是把記憶塵封。 ※※※ 從貝爾納家里出來的時候,克里斯先去發動汽車了。 冷風呼嘯著吹過來,兩人都沒有說話。 鞋底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輕微的“咯吱”的聲音,天地一片純白,像是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