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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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北聯軍所有人,連桀驁不馴的黃沙罪徒,都同時微轉身體,手按胸膛,微微俯身。
“公主!”城頭上也一聲高喝,堯國士兵丟下手中弓箭,凝立向石界關。
“今日,她再次回來。”納蘭述面色清冷,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繡包裹,君珂遞過一只玉盒,納蘭述慎重地將包裹,放在了盒子里。
“當日石界關下,家母只留下一半骨灰。”納蘭述緩緩道,“她回歸故土的心愿,終究沒有完成。如今,我帶著她回來,卻不知遭遇的,是否是再一次拒絕?是否會再一次讓她看見,她所深愛的、為之奉獻一切的故土和百姓,將她拒于門外?”
他忽然微微躬身,將玉盒捧起,高舉過頭!
“她已歸來,誰予成全?”
冀北聯軍刀鋒齊指,無數利器雪光匯聚,直逼城門,“她已歸來,讓她回家!”
城頭上一陣死寂,人人呆望著一直躬身捧著母親骨灰不動的納蘭述。那位常副將醒過神來,一把拔掉頭盔上的箭簇,跳腳大叫,“別聽他的!別聽他的!開城放敵是死罪!給我打,給我——”
“哧。”
和剛才飛箭落盔也差不多聲響,只是那一次是示威,這一次,卻是奪命。
常副將的身子,還維持著那個跳腳高叫的姿態,表情卻已經漸漸凝固,他艱難地轉過身來,看見身后,士兵都已經遠遠退開,每個人的神情憎惡而冷漠,看見自己背后,一個老兵,正將一柄血淋淋的刀,從自己后心里抽出來。
“呸。”那老兵一口唾沫,兇狠地吐在了他的臉上,“你自己下地府去打吧!底下的軍隊你他媽的沒看見?底下說的話你沒聽見?老子開城也許死,不開城一定死,可不會陪你找死!”
常副將睜大眼睛,似乎聽懂,又似乎永遠不會明白,但已經不需要他明白了,他轟然墜落,濺起塵灰。
“開城!”那個老兵手一揮,“趁東辰大營的人還沒趕過來,快!”
士兵們一溜煙奔了下去。
城下,納蘭述緩緩收起骨灰盒,坐直身體,神色淡定,并無驚喜。
身側君珂,笑意驕傲。
納蘭城下攻心,先擺出陣仗奪人之氣;再表明態度動人之心;然后武力威脅破人之志;最后奉母骨灰入人以情。殺氣、溫情、武力、悲壯場景,摯誠之請,終于成就一場不起硝煙的勝利戰局。
不費一兵一卒,先收東線邊境第一城,這樣的下城,比大軍一場大戰破城更有力,這會讓堯國皇室和華昌王,清楚地看到人心向背,看到納蘭述一語破堅城的巨大影響力!
軋軋連響,吊橋放下,巨大的城門開啟,堯國士兵為表誠意,連武器都沒有帶下城。
城門后,寬闊的道路,一路延伸向堯國內陸。
冀北聯軍歡呼聲起。
巨大的歡呼聲里,君珂清晰地聽見,緊緊抱著成王妃骨灰的納蘭述,仰首云天,低低輕喊。
“母妃!”
堯奉寧二十二年三月十七,冀北聯軍不動一兵,破東部邊城三澗堡,敗東線大營十萬馳援守軍。之后兵鋒直下,直入堯國內陸!
這個消息,以風一般的速度,迅速傳遍整個大陸。
冀北成王府。
“……三澗堡城下,納蘭述奉母骨灰,躬身相求,終得城而去……”一封軍報,靜靜躺在桌上。
“納蘭述性子也太軟了吧?”一人冷笑,“坐擁大軍,何必還要求全?一軍主帥當面求敵,也不怕殺了自己威風?”
“你懂什么?”沈夢沉坐在書房黑暗里,笑意淡而冷,“坐擁大軍,足可一戰而下,卻依舊能夠折節求讓,保存實力,不做無謂犧牲,這才是真正梟雄。但凡梟雄者,無一不能忍。能忍自己,必然能狠他人,納蘭述,配做我的對手。”
對面,假納蘭遷嘆息一聲。
“一直想將他折在西鄂羯胡路上,終究被他一次次逃了過去。”沈夢沉難得地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他一入堯國,必將勢如破竹,順風順水,堯國全境,論人心,論軍力,論手腕,無人是他對手,而他一旦坐擁堯國,站穩腳跟,第一件事便是……復仇。”
假納蘭遷顫了顫。
“所以,你要加快腳步了。”沈夢沉的笑,令假納蘭述畏縮地退了退,“我需要一個完整的冀北,用以和納蘭述對抗,”他悠悠望著堯國方向,“到了那一天,當我用冀北的兵,來和納蘭述爭奪天下時,他會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三十萬大軍列于城下,堯國士兵自愿開城,入城迎面接戰東辰大營十萬軍,一戰而下……”這一封軍報,躺在皇太孫的書房里。
“納蘭述真是精滑。”崇仁宮一位謀士嘆息,“不過看來這人取巧之心甚重,不足為慮。”
“如果他沒有實力而求懇于城下,那叫無用;足可一戰而勝卻以情奪城,那叫智慧。”皇太孫冷然高坐,一句話便否定了那位謀士的看法。
他眉頭微微擰起,看著面前的大燕輿圖,冀北那一塊,已經用陰影畫了出來,那塊位置,朝廷還在夢想著收回國有,但他已經知道,不可能了。
當初和沈夢沉定計對付冀北,但當冀北成王當真被殺,削藩卻又出現了變數,連他也沒有想到,沈夢沉竟然絲毫不顧忌沈家,在冀北留了后手,殺了成王卻又立了納蘭遷,眼看著那所謂的青陽郡守,注定要成為一個幌子,眼看著冀北之內必然有沈夢沉陰謀操手,也許很快就會變成冀北沈氏,但是現在,竟然就真的無能為力。
朝廷即將和東堂開戰,無力他顧,皇祖父現在還不信沈夢沉有反意,雖然按照他的上書,調集南線軍隊對青陽地區進行了一系列控制,但終究因為青陽郡的地形而有所限制。
由此可見,沈夢沉當真籌謀已久,連當初燕京事變里所謂的處置不力,想必也是他故意的,只為了有個機會好甩掉右相頭銜,順利出京奪冀北。
納蘭君讓對沈夢沉自然早有戒備之心,但在他看來,沈夢沉是沈家人,握住沈家,沈夢沉怎敢輕舉妄動?歷年沈夢沉也顯示出對沈家的看重和維護,因為他被貶出京,沈家人都還在京城,納蘭君讓便不曾疑心,誰知道那只狐貍,當真從一開始就在作假!
這藩,眼看是削不掉了。
輿圖之上,冀北青陽,連綿成一片陰影,原本的屬國堯國,也是一片獨立的陰影區域,完全渾然一體的大燕江山,此刻終于顯出了分裂的趨勢。
“鐵騎起,金甌缺啊……”年輕的皇太孫,在大燕輿圖之下,發出了一聲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滄桑的嘆息。
同樣的,措辭各異內容相近的軍報,也落在了各國的案頭——西鄂羯胡已經不算,東堂南齊大荒澤,也在第一時間讀完了堯國的變動。
“到哪里哪里就亂。”東堂某座富麗建筑內,一個少女啃著水晶鳳爪,碎骨亂飛,想了想,轉轉眼珠自言自語,“打下堯國很容易了吧?她也該有空了吧?是不是該發出點信號,叫她來看看我呢?”
“神獸狼領大人?什么狗屁名字?”南齊殿堂之上,身姿筆挺的少年,啪地一下將軍報扔開,“它叫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謝耶維奇·波戈洛夫斯基!”
一群侍女驚嚇地低下頭,不明白冰山元帥大人怎么忽然就變成了暴龍。
“來人!”
一隊侍衛快步走進,神態恭謹。
“和陛下說一聲,我要發國書給堯國。”
“啊?”
“我要嚴厲譴責堯國!”少年快步走開,看樣子醞釀“措辭嚴厲,充滿威脅”的“譴責書”去了。
留下侍衛面面相覷——最近,堯國有得罪元帥大人嗎?
“好無聊!好無聊……”大荒澤皇宮里,女王陛下揮舞著bra,用黑絲勒住一個美貌太監,“快,繼續獻策,想辦法幫我把那家伙推倒!”
太監拼命掙扎,碰到桌子,軍報掉了下來,女王隨意瞥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
“對了,聽說小透視桃花不錯啊,嘖嘖,那丫頭沒胸沒屁股還沒風情,怎么這么吃香?是不是大燕男人好搞定?哦我聽說大燕女人稀少?來人呀……”
侍從應聲而上,聽見女王陛下興致勃勃吩咐,“拿筆墨來!”
侍從面面相覷——女王陛下不是說她最討厭筆墨紙硯,看見書本就要打瞌睡,看見方塊字就想殺人的嗎?
當然,沒人敢質疑女王陛下的指令,上一個敢質疑的,聽說骨頭都化灰了。
“討教討教,嘿嘿……”女王陛下猥瑣的笑聲,從空曠的大殿深處,遠遠傳出來……
堯奉寧二十二年三月十九,冀北聯軍出三澗堡,破東辰大營十萬軍,其中三萬潰逃,三萬直接倒戈,之后堯國東部腹地幾乎袒露于冀北聯軍之前,三月二十四,破則戎城;三月二十七,破勉陽府、四月初三,下東坎縣,一路高歌猛進,收復失地,幾乎沒有遇見什么有組織性的抵抗,軍隊無傷損,還在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軍報雪片似地飛往圍困京城的華昌王軍營里,這讓心存僥幸的華昌王及其臣屬大驚失色,在他們的預計里,冀北聯軍不該來這么快,來了以后也不該挺進速度這么迅猛,自以為只要加緊攻下京城,占據王座,掌握群臣,號令軍隊,還是有把握將冀北聯軍阻擋在堯國內陸的,誰知道如今混亂的堯國,正需要一個領袖來指引方向,納蘭述的到來,他獨特的身份,比堯國出身的華昌王更有歸屬感,這使他的軍隊挺進堯國內陸,如一柄利刃劃裂白紙一般輕易。
但華昌王還是沒有立即從京城撤軍,趕回老家和嫡系匯合保存力量,他繼續死熬在京城之下,是因為,在他內心里,納蘭述現在看似勢如破竹,但是,未必能過得去華昌郡!
此時大軍已經進入內陸,終于攻近華昌王老巢華昌郡,大軍總人數已經達到四十萬,在華昌郡沙金河前,聯軍終于遇到了進入堯國以來,第一次有規模的抵抗。
被打散的華昌王軍隊二十萬,在沙金河河岸集結,擺出誓死一戰的陣勢,這支軍隊氣焰囂張,態度高傲,并揚言納蘭述必將止步于此,沙金河岸,定是四十萬逆軍埋骨之地。
與此同時,在京城之外的華昌王也信心滿滿,認為自己完全沒有必要放棄京城南下,沙金河岸,華昌必勝。
這是華昌王的嫡系軍隊,和他生死榮辱共存,沒可能再被策反,策反了也沒人敢收。
而納蘭述也下了命令——必須要全盤奪下華昌郡。
這不僅是因為華昌王早年就曾求娶他的母親,導致他母親后來遠嫁,雙方本就有過節,還因為華昌郡內現在有巨大的祖母綠礦,把那個東西搶到手,對未來的好處無可估量。
聯軍上下都躍躍欲試,積極請戰,畢竟進入堯國以來,卯足勁想大戰一場的士兵們,卻因為納蘭述威望太高,堯國人心所向,幾乎沒有打架的機會,這讓人人都覺得手癢心癢,再說,沒有戰功,哪有升遷?
冀北聯軍的士兵想練手,新加入的堯國士兵想立功,將領會議上卷袖子捋胳膊搶成一團,研究了半天都沒個結果,納蘭述捧著個腦袋心想手下人太多也不是好事啊……
這邊還沒搶出結果,最后納蘭述拍案怒喝,硬性指派了黃沙軍為先鋒,才將熱火朝天的眾人壓下去,決定明日一早河上架橋,向對岸展開沖鋒,速戰速決。
但戰斗,是在半夜打響的。
起因是對方偷襲,并用兩個時辰,造出了一座可供士兵越過的浮橋!
這聽起來很奇跡,冀北大軍就在對岸,沿著河岸梭巡不休,誰能在他們眼皮底下,搭建浮橋?
不得不說,因為有錢,華昌王的這支嫡系隊伍,裝備之精良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他們竟然有“潛水服”!
這當然不是堯國能制造出的東西,這是華昌王不惜重金,從南齊購買的秘密裝備,是南齊最新的戰爭用品,至今沒有對外公布,華昌王砸下巨資,想盡辦法,才買下了一百套,早就準備在那里,專用于將來對付納蘭述進行偷襲。
那種利用南齊特殊材料制作的輕便通風式潛水服,當然不能和現代潛水服比,但也勉強可以在水下潛伏半個時辰左右,面料油滑,入水無聲且更利于游動,由來自南方精于水性的士兵輪番穿著,潛入水下搭建浮橋,橋由鐵鏈和木板組成,在岸上就已經鉆好孔配好鐵榫,只要在水下組裝便可,橋身位于水下將近一尺,不易被對岸發現,而且也淹不過華昌士兵專門配備的高腰長靴。
沙金河寬約二十五丈,不算大河,兩岸聲息隱約可聞,在這種情形下作業,自然十分小心,華昌這邊以帳篷做掩護,將早已準備好的所有鐵鏈木板材料悄然下水,一旦過了河中間往冀北聯軍這里延伸時,所有水下士兵的動作,更加輕微。
天色漸漸黯了下來,沙金河水質本來就不好,此刻更加混沌不清,就算有人站到河邊,想要看見水下那些穿著變色潛水衣的士兵,都不太容易。
因為準備明日沖鋒,今天大家都早早開飯準備休息,聯軍將領觀察到對岸雖然緊張,但是沒什么異常,都放下心來,各自休整。
此時水下一尺的浮橋,已經搭建了一多半,帶隊的將領透過水晶遮眼鏡,看著一派安詳的聯軍營地,眼底露出一絲冷笑。
叫你們現在酣然高臥!
等下你們看見我們的士兵突然“登萍渡水,飄然而來”,還不得驚掉你們的魂!
營地的燈火,一盞盞滅了,巡哨卻更嚴密些。
君珂從一座帳篷里走出來,手里端著喝剩的藥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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