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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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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蘭述微笑得更滿意。

    納蘭君讓向君珂點點頭,眼神嘉許,君珂挑挑眉,想了想還是給了他一個正經的兩顆牙齒的笑容。

    納蘭述偏頭,看看君珂的笑容,再看著“寶貝侄兒”,心想這孩子怎么這么招人厭呢,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他從小珂面前消失呢,還有小珂也是,這么快就忘記納蘭君讓的混賬了?對他笑,笑,笑啥笑啊,你對他笑他看得懂嗎?唉,小珂什么都好,就是太大度這一點不好!

    底下。

    戚真思不管上面怎么暗潮洶涌眉來眼去,開始歡呼收錢。

    納蘭君讓瞟了戚真思一眼,不置可否,他對于君珂的戰績并不在意,說到底,她是不能贏到底的,讓一個女人摘了武舉的狀元,于國威有損,這是陛下的意思,所以她過上幾輪沒關系,將來給她個武頭銜也沒關系,但是要想拿狀元,從此正式進入大燕軍界,那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不提她是女人,光憑她是冀北人氏,納蘭述又這么上心,這個狀元就與她無緣,朝廷怎么可能讓一個和冀北王府交好的人,占據哪怕一丁點兵權?

    對面,納蘭述也淡淡瞟了他一眼。

    朝廷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猜不到?不過小珂兒要出名,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她想做,他成全罷了。

    能參加武舉,和天南地北的高手們過過招,對她自己也有好處,至于到第幾輪,重要嗎?

    朝廷供奉是個文虛銜,再有個武虛銜,也能獲得武將的好感,小珂兒日后是要在燕京混的,當然腰越粗越好。

    你納蘭君讓滿心朝廷局勢天下大事,難道還真以為我冀北指著君珂給掙軍權?

    一邊的沈夢沉,看見兩人的眼色,閑閑笑了笑,給自己斟茶。

    梵因很少對場內看,喝酒。

    臺上的靜默自有內心的洶涌,臺下的比試還在繼續,君珂的第二戰輕輕松松也贏了,這回沒人和她比騎射,一個魯南考生要求和她比搏擊,這可叫小偷遇上賊祖宗,師承堯羽衛的君珂最擅長的就是近身搏擊小巧功夫,二十招之內將對方膀子卸下來裝上去裝上去卸下來,裝卸五次之后那考生自動認輸……老聽著那嘎巴嘎巴骨骼起卸的聲音會讓他錯覺自己不是人是木頭。

    第三戰和一個燕京武學世家子弟比拳法,那位倒真有點真才實學,拳法沉雄,和君珂有來有往,卻因為太浸淫拳法,下盤功夫練得不足,不如君珂落雪梅花樁水上吊橋修煉出來的定力,三十招上,被君珂搶身欺上,雙掌鎖肘,架膝一頂,當即掀翻。

    如果說第一戰那叫借幺雞的光,第二戰第三戰燕京百姓才稍微看到點君珂的實力,剛剛才對她刮目相看,君珂的第四戰逢上了姜家二公子。

    按照事先的約定,她得輸。

    輸也要輸得有風格,裝也要裝得有職業道德,兩人比劍術,不得不說姜家二公子的劍術實在爛得可以,君珂懷疑自己用腳趾拿劍都能贏,這家伙在凌云院的時間,都是用來“飛燕凌波”、“坐地生蓮”嗎?

    君珂嘿嘿哈哈,上竄下跳,劍光霍霍,劍花亂飛,打得實在是天花亂墜漂亮精彩,心里卻在叫苦……這可比前兩次打贏了還要累,她得耍漂亮劍花,得舞出勁風,得搞出光幕不給人看出破綻,還得在劍光里一次次將氣喘吁吁好幾次要失足跌下的姜公子給遮掩住。

    你妹!君珂一邊打一邊暗罵……這年頭,作假才是技術活!

    一不小心姜公子要跌了……她得“飛燕回頭”,一劍反穿,從他脅下悄悄神手,去拉。

    一不小心姜公子要崴腳了……她得“蓮花四射”,圍著他下盤霍霍舞一堆劍光,去拉。

    一不小心姜公子一招使錯踉蹌后退眼看要跌下擂臺……她得一個箭步滑過擂臺看似不死不休劍光追殺其后其實是一劍挑住了他褲腰帶在最后一刻將身子已經落了半個的姜公子挑在了她劍尖。

    這一幕場景是很美的,少年公子是搖搖欲墜的,少女是輕盈嬌俏的,男人是掛在女人劍尖的,女人是笑得尷尬的,臺上納蘭述臉是黑的,決定日后一定要逮著姜長澤狠揍的。

    “呔!”君珂也抵受不了此刻底下人人張嘴仰頭靜默呆看的尷尬,迅速一劍橫挑,將姜長澤又挑回臺上,“速速再接我一百招!”

    “……”

    百姓們終于覺得不對勁。

    “咋打的?”

    “姓姜的快認輸!”

    “君珂你做啥呢?”

    “呸!有貓膩!”

    噓聲一片,戚真思跳出來,挎著個籃子,“賣臭雞蛋啊,想砸就砸啊!”

    一堆臭雞蛋雨點般降落,君珂在雞蛋雨里輾轉橫挪,劍光將臭雞蛋統統劈裂,趁著蛋黃亂飛遮掩眾人視線之際,驀然將劍搭在姜長澤劍上,一拖,一拉,哧一聲割裂了自己的衣袖。

    “啊!”她一聲大叫往后一栽,“我輸了!”

    臺上,贏家笨拙地抓著劍滿頭雞蛋黃,輸家點塵不染姿態翩翩……

    這個世界凌亂了……

    納蘭君讓開始咳嗽,灌茶灌酒都止不住。

    納蘭述扶額。

    沈夢沉目光流轉,手指在桌上輕敲,滿意地喃喃,“果然無恥風范……”

    梵因身邊的小沙彌怯生生問他,“大師,他們到底誰輸誰贏?”

    梵因微笑解答,“他們都輸了,他們都沒輸,輸的是武技,不輸的是智慧。”

    戚真思又開始賣雞蛋。

    在下一輪雞蛋洗禮之前,君珂唰一下逃下了臺,留贏家繼續在臺上頭頂雞蛋身披蛋黃。

    幸虧她今天的比試已經完了,不然她也沒勇氣再在擂臺上比下去。

    君珂摸了摸懷里的五萬兩銀票,熱淚盈眶……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這錢都不好掙呀。

    她自覺現在已經算是個名人了,而且是個剛剛產生負面新聞的名人,于是鬼鬼祟祟用面巾包住臉,擠出人群,帶著一直等在外面的紅硯和幺雞,到大街上轉轉,看看自己的產業。

    她去了京南七里巷,最繁華的商業區,那里一整條街的店鋪都是姚家四少名下的,當然現在是她的。

    店契和各式轉讓手續,是姚家親自派人送上門的,沒要君珂費什么心思,便一切打理得清爽,姚家財大氣粗是一個原因,不想得罪君珂趁機交好也是個原因,姚家又覺得丟人,這拿出來的店鋪沒對任何人說,所以連店鋪掌柜們,也只知道換了新主子,但不知道是誰。

    君珂今天還是第一次上門,一排的店鋪看下來,多半是女性用品店,胭脂水粉、綢緞布匹、成衣店、首飾店,果然就是古人也明白,女人的錢最好賺。

    余下的有一家酒樓,一家車馬行,一家南北藥鋪,一家南貨店。君珂盤算著,要把藥鋪轉送給柳杏林,讓他上燕京,也好有個照應。

    她在酒樓吃了頓飯,沒表明身份,點菜時見菜式還不錯,花樣很豐富,笑道:“菜花樣倒不少。”

    “咱們這是從東堂學來的菜式,那邊人好吃,近年來出了不少新花樣,咱們特意派人去偷師的。”店小二一臉驕傲。

    君珂聽著這話,沒來由心中一動,似乎有個什么念頭一閃而過,然而轉瞬即逝,店小二已經接著道:“不過姑娘你是這種天氣來,換到了冬天,咱們這邊不比東堂地氣溫暖,一年四季都有菜,到時怕是有錢有菜譜,也吃不著什么好東西。”

    君珂一怔,這才想起似乎確實是這樣,春夏秋季也罷了,冬天總是白菜蘿卜蘿卜白菜的,她在這里剛剛度過一個冬天,還是在學武最累最緊張的時期,那時候吃飯都是胡亂扒一口,好壞和滋味都沒印象,如今想起,雖然那小院的廚子燒菜很精心,但每天蔬菜確實都是那幾樣。

    這里還沒有大棚種菜,燕京寸土寸金,京郊很多好地都被貴族圈了去,菜農都在郊縣,君珂想起自己賺到的京郊良田五百畝,韋家的地肯定都是好地,冬天的時候拿來種大棚菜,用車馬行的馬車運進京,不知道有沒有銷路?

    從酒樓出來,君珂見紅硯的眼睛直溜溜地向那些胭脂店首飾店瞟,想著這丫頭自跟了自己,也沒得過什么禮物,如今自己有產業了,帶她去買點東西也應該。

    她帶著紅硯幺雞進了一家賣首飾的“翠虹軒”,這家據說原身是家百年老店,后來那老店的大少爺遭了騙,家道中落,無奈將店鋪賤賣給了姚家,改了名,如今生意不好不壞,但規模相當可以。

    這種大首飾店都分為兩層,下層一般首飾,上層則是精品,君珂帶著紅硯直奔二層,大大方方一揮手,“選吧!”

    紅硯歡喜地撲向耳環柜臺、戒指柜臺、簪子柜臺、發釵柜臺、項鏈柜臺,像一只蝴蝶在各個柜臺間飛來飛去,把一個個盒子開下來揀選,不住地問:“小姐這個好不好?小姐那個好不好?”一個店伙計跟在她后面忙得滿頭大汗,店中還有些貴客,都是頭戴紗帽帶著侍女來買首飾的年輕女子,見紅硯歡喜模樣,都撇一撇嘴,低低罵聲“輕狂。”她們帶的侍女,則都艷羨地盯著紅硯,猜度這是誰家主子,對丫鬟這么大方的?

    二樓還有幾間小隔間,招待專門的大戶女眷,她們是不需要到柜臺的,自有包間掌柜拿出最新款最昂貴的飾品,此時只有一間包間里有人,是個淺銀色長裙的女子,戴著淡紫的紗帽,她低頭在看一款首飾,聽見外面喧鬧,抬頭盯了一眼。

    “您可是嫌吵?”掌柜小心翼翼地問。

    “這是誰家侍女?倒是活潑可愛,想來主人也親近可喜。”那女子聲音淡淡,聽來溫柔。

    掌柜一邊想這位不愧是京中淑女第一,涵養極佳,一邊笑道:“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她那主人也奇怪,都不戴個紗帽,用塊布隨便圍了,不過您寬涵,來者都是客,小店也不好隨意驅出人去。”

    “你們是生意人,和氣為上。”那女子淡淡一句,又低頭去看首飾,似乎全然對外面沒在意,忽然道,“外面客忙,我還要看一會,掌柜你自去招待,不勞煩你。”

    “哎,您體諒!”掌柜歡喜地鞠了個躬退出去,那女子見他出門,放下手中首飾,身子后仰靠在椅上,淡紫帷幕被紗窗透過的微風吹起,隱約似有眼光一閃。

    隨即她對身后一直默然侍立的侍女招了招手。

    里間包廂的動作外間自然無人察覺,幺雞不愛看首飾,自己出去玩了,紅硯選定了要的東西,奔來君珂面前顯擺,“小姐你看!”

    君珂一抬頭,笑了。

    圓臉丫鬟戴著紅寶梅花耳環,插著珍珠琉璃黃玉釵,戴著海藍石八蝠花樣戒指,攏著青玉手鐲,脖子前再掛個金燦燦的大項圈,配著一身本來就挺招眼的桃紅色衣裙,頓時看得人眼睛發漲。

    “真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君珂笑吟吟,“那邊有鏡子,你去看看。”

    紅硯奔到鏡前,自己一看也傻了眼,嘟嚷道:“明明單著挑出來的時候都覺得好看的……”

    “店家。”君珂想起前世首飾店的風格,對掌柜道,“你這所有飾品都分種類售賣,倒讓人不太好配,為什么不做出全套的飾品供人挑選?比如這個紅寶梅花耳環,有人喜歡這款式的耳環,就應該同樣喜歡這款式的簪子墜子戒指和項鏈,你做出全套放在一起,首先就把顧客留住了,然后你定價比分開來賣的總價格要略低些,我保你賣起來一定好。”

    打包售賣和分開來一樣樣買,看起來一樣,其實效果不同,價格的不斷疊加會導致人購買心理的退卻,打包銷售的適當打折也符合人的占便宜心理,現代市場營銷學早已將這精神吃透,古代的店家也不是吃素的,君珂一點撥,那店家立即眼睛一亮,大喜道:“多謝姑娘提點,那紅寶梅花耳環就不必結賬了,算是小店的謝禮。”

    君珂笑而不語,心想羊毛還不是出在羊身上?又道:“你這寶石我雖然不懂,但看成色亮度都是好東西,只是雕琢不夠,你這店面也暗,就顯得光彩不足。”

    “姑娘這話就不對了。”那掌柜搖頭,“本地首飾店都是這么來的,光線要暗,才能在暗處顯示出這些寶石的光彩來,一旦亮了,日光刺眼,誰還看得出寶石的美?”

    君珂一笑,突然問:“你們這里有八寶聚耀燈臺嗎?”

    八寶聚耀燈是一種比較昂貴的燈,貴族專用,光線比普通油燈和蠟燭都強上許多,還可以調節,那掌柜怔了怔,道:“有的。”

    “拿四盞來。”

    君珂等燈拿來,命紅硯將首飾都取下來,按照一定角度排放好,然后將燈放在四角,點亮,調節到合適光線。

    四道明亮但不刺目的光線射出,在首飾上方交叉,再在黃金珠玉之上折射再折射,那些黃金天然光彩,寶玉細膩紋理,剎那間塵盡光生,頓時彩光閃耀,瑞氣升騰。

    眾人都被這寶光吸引過來,驚詫贊嘆,再看看自己手中飾品,頓覺暗淡。

    君珂笑了笑,不過是利用光線折射原理,古人的這些東西其實比現代那些不知摻了多少假的金銀珠玉要品質高多了,隨便哪塊放到現代都是昂貴不替的珍品,只是不擅長現代包裝技術,生生明珠蒙塵。

    現代首飾店里哪家不是流光溢彩?將寶石的各種切面在燈光下完美展示,璀璨逼人,真正買了回家,立覺暗淡,倒不如這里實在。

    “至于切面。”她想起文臻,覺得她如果在,以她的微視能力,就算沒激光,如果能有比較精細的工具,切割寶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不懂那樣的技術,也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合適的工具給寶石以適當打磨,“你們這的寶石都是圓珠,如果再進一步加以打磨切割,擁有各種刻面,燈光照上去會更加璀璨,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匠人高手,或者可以試一試。”

    掌柜專心地把她的話記在冊子上,連連稱謝,君珂讓紅硯去配首飾,自己看一個角落柜臺里的飾品,這是男性飾品,數量有限,也不是主要貨品,寥寥無人問津。

    里面多是些各色玉佩、玦、環、扳指、玉戒、發簪等物,大多色澤沉重,君珂看了一圈,不滿意,又讓店家多拿出些樣品來挑選,她的手指在盒子里翻來翻去,突然眼光一亮。

    這是一枚男子發簪,簡簡單單的造型,通體白色水玉打造,底端微垂,尾端揚起,像一抹飛揚的眉,線條流暢干凈,增減一分不能,在底端還鑲嵌了一顆圓潤的黑曜石,光彩斐然,又讓人覺得,像是一個人靈動的眼眸。

    君珂幾乎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簪子。

    撫摸著簪子滑潤的玉質,將簪子舉在手中對著日光翻來覆去的看,她想象著這簪子挽過流水似的黑發,和那人靈動光艷的眼眸交相輝映……

    唇角不由泛起淡淡笑意。

    “這個簪子,我要……”

    “這簪子,我家小姐要了。”

    聲音從高出半截樓梯的包間傳來,君珂愕然抬頭,便見一個神情高傲的侍女,居高臨下站在包間門口,正指著她手里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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