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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章

    此次閱兵，在軍中的正式名稱為“大軍校閱”,“校”隱含審視之意,審視之人……自不必問,乃是當(dāng)今天子。

    原本軍中將領(lǐng)似安國公宋遠(yuǎn)恒對此是有疑慮的,陛下行蹤，關(guān)乎安危,何等機要，更何況是在亭州這百戰(zhàn)之地，這般大喇喇地公布陛下閱兵，若引來北狄覬覦……刀兵無眼，若真有什么萬一，誰能兜得住？

    景耀帝卻是力排眾議,他得位雖未歷經(jīng)太多風(fēng)波，卻也不是那種太平天子,他幼年時期，國家遠(yuǎn)未安定,上皇還數(shù)次親征，對兵事、對北狄著實不懼。

    “朕親至邊關(guān)，便是要激勵三軍將士奮勇殺敵，若連朕親至之事都要藏藏揶揶，如何能振奮士氣？”景耀帝的理由是充足的。

    安國公猶自神情凝重,還想再勸，景耀帝卻是一拍他的臂膀道：“國公在此，”景耀帝視線一掃諸將：“諸位將軍在此,我大魏數(shù)十萬精銳在此……爾等是我大魏最勇猛的英豪，北狄若敢為朕而來，便叫他們有來無回！”

    景耀帝這番話一出口，身為三軍統(tǒng)帥，安國公立時敏銳覺察到了周遭將領(lǐng)從神情到氣勢都猛然一振，一時間，他那番勸阻便只得咽了回去，苦笑間，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陛下此行，對于整合邊軍、激勵士氣確是有莫大作用。

    然后，宋遠(yuǎn)恒神情一肅，右拳一擊胸膛：“臣等誓死護佑陛下！必叫北狄有來無回！”

    眾將齊齊起身：“臣等誓死護佑陛下！必叫北狄有來無回！！！”

    大魏闔軍上下俱是知道了陛下要親自校閱他們之事，要知道，這個時代，人人俱相信君權(quán)天授，皇帝便是上蒼之子，更何況，大魏自定鼎以來，相較于北狄治下民不聊生的慘狀，輕徭薄賦，大部分地方的百姓雖難逃世家佃戶之類的命運，可起碼也是有口飯吃能活得下去，不比前朝動輒喪命，中原百姓極易知足……將士也是自百姓而來，故而對于當(dāng)今天子，軍中風(fēng)聞還是不錯的。

    更兼那一日景耀帝激勵軍中，“北狄若敢為朕而來，便叫他們有來無回”的話借著諸將之口實是傳遍軍中上下，一時之間，軍中斗志昂揚，將士們皆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在天子面前一展威武。

    亭州當(dāng)前的大魏軍中，其實成分頗為復(fù)雜，其中有一部分是中軍，直接由魏京而來，主要為安國公宋遠(yuǎn)恒的嫡系，三載前邊關(guān)戰(zhàn)事不順，便由魏京抽調(diào)而來；

    還有一部分乃是邊軍，乃是戍守亭州邊關(guān)的部隊，這一部分軍士，主要是由全國抽調(diào)的服役壯丁組成，將領(lǐng)成分亦是復(fù)雜；

    再有就是當(dāng)?shù)睾缽娝y(tǒng)帥的族兵，最是駁雜，形形色色大大小小十?dāng)?shù)支是有的；

    還有一部分是左衛(wèi)軍，乃是此次護衛(wèi)景耀帝自魏京而來，由韓錚統(tǒng)率。

    這一次閱兵，便需要四方人馬無間配合，故而極多籌備之處，景耀帝與安國公的忙碌，并非是對封書海的推脫之辭。

    緊鑼密鼓的籌備中，閱兵之日很快到來，校閱之地，便選在亭州城外的一處甕城。

    這一日清晨，天高氣爽，澄藍(lán)的天際，晨風(fēng)逐著稀疏的流云，朝陽燃起一片云霞，整個亭州城全部戒嚴(yán)，州城方圓數(shù)十里，早已經(jīng)被日前駐扎在此大軍牢牢防控。

    晨光中，地面轟隆隆傳來震蕩之聲，一排排紅纓銀甲、白馬颯沓，整齊劃一的鐵蹄踏碎亭州城中的大道，城中無數(shù)麻木的消瘦百姓看到這樣生平未見的景象，也不由呆呆失神，直到驚雷過去，亭州城才平靜下來，岳欣然也是此時方才出門。

    封書海身為亭州州牧，有幸也隨著景耀帝一道，被護在銀甲白馬的左衛(wèi)軍中，往甕城而去，他視線朝左右看去，只見從亭州城外到甕城的短短路上，視線所及之處，鐵甲如山，長槍如林，將士們的歡呼直上碧霄，響遏行云。

    即使身為文臣，從來沒有真正金戈鐵馬地廝殺過，但感受著耳畔的山呼海嘯，身下鐵蹄踏出的轟隆隆巨響，仿佛立時便有踏碎河山的無上勇氣，誰能不熱血沸騰？

    左衛(wèi)軍所過之后，中軍便如一面扇子，陣型絲毫不亂收攏斷后，將后方牢牢護衛(wèi)，絲毫不留任何可乘之隙，封書海心下不由暗贊，安國公真乃當(dāng)世名將。

    安國公已是這般，真不知當(dāng)初的成國公該何等風(fēng)采。

    直到甕城之下，韓錚率先領(lǐng)隊登城，前后檢視無礙，他略一揮手，左衛(wèi)軍便有一隊出列，迅速下馬，跑動著散開，五步一崗，十步一衛(wèi)，將整個甕城上上下下每一個角落牢牢把守。

    韓錚親自前來回稟一切已經(jīng)就緒，景耀帝這才下馬登城，隨侍的通事郎、亭州州牧封書海等一干文臣，負(fù)責(zé)軍中后勤的一干軍中將官，不必親自上馬參加軍事演練的其余將領(lǐng)，皆是隨在景耀帝身后一并登城。

    朝陽刺穿云層，灑下道道金色光芒，甕城上豎起象征大魏正統(tǒng)的明黃色的大纛，甕城四角，赤青白黑四色軍旗分別同時打出了旗語，甕城之下，中軍將校口中向各自統(tǒng)領(lǐng)之部傳遞旗語、最底層的校官收到旗語，口中發(fā)出呼喝之聲。

    在甕城上看下去，便見四周茫茫軍海中，仿佛突然多出東南西北四個筆直的棱角，整齊的移動中，將甕城正下方空出一片空地，隨著長槍齊齊扎進地面，中軍將甕城方圓數(shù)里悉數(shù)包圍，而亭州當(dāng)?shù)氐氖娕c各方豪強的族兵更將視野范圍內(nèi)的更遠(yuǎn)處全部填滿。

    這樣的陣仗之下，莫說敵軍，就是一只蒼蠅也別想飛進來。

    甕城上旗語再次變幻，正東方位，早就準(zhǔn)備好的安國公一身重甲親馳至甕城正下方，他勒馬，正要下馬說話，卻聽甕城之上的景耀帝開口道：“國公將胄在身，既在軍中，便從軍禮，不必下馬。”

    安國公一頓，就是周遭將領(lǐng)也是心中一動，深感于陛下對軍人的看重。

    安國公在馬上頓首：“臣宋遠(yuǎn)恒謝過陛下隆恩！”

    然后，這位已過四旬、鬢染霜華的名將視線掃過三軍，威嚴(yán)的聲音才莊重道：“諸軍聽令！”

    四面八方的軍士同時應(yīng)道：“在！”

    安國公又在馬上鄭重行了一個軍禮：“恭請陛下校閱三軍！”

    甲胄摩擦聲響成一聲，卻壓不住那聲振四野的山呼海嘯：“恭請陛下校閱三軍！”“恭請陛下校閱三軍！！”“恭請陛下校閱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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