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時光與你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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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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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還不進來?”
梅苒大學時曾跟隨醫(yī)療小組去過西涼的某山區(qū),當時環(huán)境艱苦,一行人住老鄉(xiāng)家里,吃的是玉米糊糊,睡的是潮濕的地下室,幾個女孩擠在一塊算不得是床的木板上,頭上就是牛棚,那頭到了發(fā)情期的公牛,每晚都要在上面焦躁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哞哞哞”叫幾聲……
她雖然出身梅家,可從小也不是嬌養(yǎng)長大,可梅苒分明覺得,這個男人他是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的。
“喜歡哪張床?”男人在燈下安靜看她,神情沒有半分浮躁。
梅苒選了靠窗那張,順手將行李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坐在床邊。
雨輕拍著窗戶,雨聲中夾雜著汽車尖銳的鳴笛,樓下燒烤檔支著一盞暈黃的燈,有客人拿筷子“叮當叮當”地敲著茶杯催促,“老板快點兒喲!偷溜出來的,麻利吃完還要回去上工嘞!”
梅苒沒有聽到老板的回答,因為此時她的全部注意力被屋里的另一個人吸引了去,她愣了愣,問,“啊,你剛剛說什么?”
傅時謹看著她,微抿的唇漸漸松開,化作一絲淺淺的笑意,“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哦,好啊!”梅苒匆忙從包里翻睡衣。
浴室的燈很舊了,暈黃的燈光像老人的手一樣不斷顫動著,明暗轉(zhuǎn)換間,有霧蒙蒙的水汽裊裊升騰而起。
梅苒洗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出來,她一身藍底白花的碎花睡裙,兩條白腿像會發(fā)光似的,拖著過分大的拖鞋“踢踢踏踏”走出來,坐在床邊的男人聞聲看過去,“洗好了?”
同處逼仄一室的尷尬、羞怯在她那緋紅的臉頰上仿佛吸足了水分般充分顯現(xiàn)了形狀,梅苒“嗯”了一聲,眼兒清亮亮的,“水壓不是很穩(wěn),你快去洗吧。”
她坐在床邊擦著微濕的頭發(fā),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腦中根本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一幀幀畫面:
挺拔的背,修長的腿,緊致結(jié)實的腹部……梅苒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知道這個男人有一副多好的身材,因而那畫面便顯得格外清晰真實,她幾乎有些透不過氣來了。
從窗外飄來的涼雨讓她如同亂麻瘋長般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梅苒剛吹好頭發(fā),浴室的門突然“噠”一聲,燈光流瀉出來,她的心跳仿佛也被撥亂了幾下,趕緊坐直身子,欲蓋彌彰地看向腳下的地板。
為什么會這么緊張?
為什么不能把他當一個普通的男人去看待?
因為……他是傅時謹啊,對她來說,他永遠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
“想看看電視嗎?”
“不了,”梅苒搖頭,“明天還要早起。”
“那我們關燈睡覺?”
“……好。”
咦?不是說關燈嗎,怎么還沒動靜?
梅苒眨了眨眼睛,便聽到他的一聲輕笑,“開關在你那邊。”
她紅著臉去關燈。
房間暗下來,視覺的關閉助長了聽覺,梅苒躺在床上,不怎么習慣睡覺穿內(nèi)衣的緣故,她輕輕翻了個身,身下的床板忽然“吱呀”一聲,她立刻屏住呼吸。
男人側(cè)躺著,臉背向她這邊,僅在腰間搭了一條涼被,呼吸均勻平緩,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梅苒又重新閉上眼,一動不動地躺著,可那“吱呀”聲似乎越來越密集,隱隱還夾雜著急促的喘息……
“你咬著唇干啥?”
“你叫,放心地叫出來,”接著又傳來一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嘿嘿嘿”笑,“告訴哥哥……”
浪漫的七夕夜,年輕男女肆無忌憚的放縱,扯濃深的夜色做了遮羞布,卻遮不住忘情處的嘶啞傾訴。
梅苒捂住耳朵,沒想到底下又是“吱呀”一聲,她的臉頰都快燒起來了。
這賓館房間的隔音到底是有多不好啊?
梅苒想起之前出去借手機充電器那會兒,那位可愛的前臺小妹熱心地拉著她說,“其實啊,這雙標間也是可以當大床房來用的,你把床頭的小桌子撤掉,把兩張床合在一起……”
“不過,你男朋友這么高,肯定是x大活好,你記得到時候叫小聲一點,我們這里的房間呢,隔音不是很好……”
“還有哦,老板和老板娘出去過七夕了,”小妹朝她曖昧地笑著,從柜臺下拿出一盒東西,“房間里放的那些都是很劣質(zhì)的,我這里有好貨,岡本003白金超薄,看在姐姐你這么漂亮的份上,我給你打個八折怎么樣?”
她幾乎當場落荒而逃。
突然隔壁傳來巨大的“砰”一聲,梅苒嚇了一跳,然后聽到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靠!這是什么床,豆腐渣做的吧?老子都還沒動兩下就塌了……”
然后又聽到女人的聲音,她說的是粵語,“衰鬼你快點下去啊,壓得人家疼死了!”
梅苒一個沒忍住,唇間溢出一絲輕笑。
“睡不著?”一道幽沉的聲音緊隨她的笑聲而至。
梅苒就像被人當場抓包一樣,心跳如擂鼓,“沒……啊,就睡了。”
原來他剛剛也一直都沒睡嗎?還是說,被隔壁的動靜吵醒了?
不管是哪一種,梅苒心中十分確定,他一定是聽到了自己的笑聲,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重新閉眼醞釀睡意。
涼風翻夢,梅苒睡得不是那么入眠,忽然感覺到一道深長的影子正向自己逼近,又暗又靜的氣氛下,那股壓迫感越來越強,她緊閉雙眼,睫毛不停地顫動。
心里又慌又亂地想:
該、該不會是他要“不正人君子”了吧?
“苒苒。”頭頂飄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難得十分柔和。
“怎……怎么了?”梅苒連忙開了床頭的臺燈。
燈光下,男人頭發(fā)有些亂,微濕地貼在額上,他眉心輕皺著,聲音有些低啞,“我好像發(fā)燒了。”
啊,發(fā)燒?
梅苒直接探手去摸他的額頭,果然觸手一片滾燙,她連忙從床上跳下來,“你先回去躺著。”
她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跑進了浴室,不一會兒擰了一條濕毛巾出來,輕輕搭在他額頭上,“可能是剛剛淋到雨了,頭會不會疼?”
傅時謹搖搖頭,眸底深處映著她那雙寫滿擔憂的漂亮黑色眼睛,他低笑一聲,“我沒事,你不用太擔心。”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有沒有退燒藥。”
不一會兒,梅苒又重新回來,給他換了新的濕毛巾,順便煮上一壺熱水,她套上外套,拔掉還在充電的手機,“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一只溫熱的大手輕扣住她的手腕,“太晚了,不要去。”
“藥店就在對面,”梅苒把他的手重新塞回到被子里,“很近的,我十分鐘就回來。”
“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是你的主治醫(yī)師,一切都要聽我的,好不好?”
傅時謹終于松了手,“注意安全。”
此時,他頭疼欲裂,渾身像在火爐里烤著一樣,連額頭的頭發(fā)都被冷汗?jié)裢噶耍杌璩脸灵g,只聽得一陣關門聲,整個人便陷入了全然的黑暗中。
梅苒走到前臺,小妹正撐著下巴打著盹兒,頭一點一點的,面前的電腦反光照著她那張過分白皙的小臉,眼底下一片青黑格外觸目驚心。
之前聽她抱怨過,因為學歷不高總找不到工作,只好在這里暫時做著,一天十二個小時,有時要連續(xù)值兩天夜班,一個月來都沒睡過一天好覺。
梅苒放輕腳步慢慢走了出去。
下過雨后的夜很安靜,空氣微涼又清新,她很快找到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藥店,結(jié)賬的時候老板娘睡眼惺忪,呵欠連天,連續(xù)打錯了兩次單據(jù),以致耽擱了幾分鐘時間。
往回走時,梅苒步子有些急,沒留心腳下,直接踏空了最后一節(jié)臺階,手里的藥和手機一起扔了出去。
她扶著欄桿從地上站起來,剛要彎腰去撿藥,這時有一輛重型貨車急速駛了過來,呼呼的熱風吹得她頭發(fā)亂舞。
貨車一邊跑,屁股“突突”往外冒著黑煙,梅苒捂住鼻子撿回了藥袋,然后在路面那一片手機殘骸里翻了翻,最后只撿回了一張sim卡和sd卡。
不遠處破風而來一陣突兀的嬉笑聲,應該是附近工廠剛下夜班的工人,她不敢再耽擱,小跑著回到了楓林晚賓館。
床上的男人聽到聲音,有些費勁地睜開眼睛,看到是她,他似是松了一口氣,“你回來了。”
梅苒在床邊坐下,拿掉毛巾去探他額頭的溫度,還是居高不下,她眉頭緊蹙。
考慮到他的病情已不適合用西藥,所以她剛剛買的都是溫和的中藥,梅苒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熱水,陸續(xù)放入適量的洋甘菊、菩提花和干百里香。
洋甘菊味微苦甘香,可舒緩頭痛、偏頭痛;菩提花味溫和甘醇,促進發(fā)汗,減輕發(fā)燒感冒癥狀;百里香味辛性溫,抗菌消炎。
梅苒又用剛剛買來的酒精蘸濕毛巾,將男人的睡衣扯開,輕輕擦拭起他的頸部、胸部和手腳心,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像被指尖上的溫度傳染了般,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用酒精擦拭的方式幫助病人退燒,應重點注意某些體溫較高的部位,比如腋窩和鼠蹊部……
以前這些事自有護士會幫忙處理,可眼下,梅苒輕輕咬住下唇,看著那張半掩在燈光下輪廓分明的臉,她輕聲告訴自己,“梅苒,沒關系的,就把他當作病人,僅僅是你的病人而已。”
把草茶喂他喝下,梅苒也出了一身汗,她靜坐在床邊,將他汗?jié)竦念^發(fā)弄起來,露出額頭。
男人完整的面部輪廓便展現(xiàn)在她面前。
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他的五官比一般的男人要立體許多,像上帝精心雕琢過的上等品。只是,他哪怕睡著的時候,眉眼都一如往日般清冷,透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怪不得ansel總是那么低調(diào),他是最適合游走于黑暗中的男人,神秘又充滿魅力。
真不知道這樣出類拔萃的一個男人,他會喜歡上一個怎樣的女人呢?那個女人又要有多優(yōu)秀,才能和他相配?
天亮了,窗外鳥聲如洗,空氣里隱隱飄過來面包的香味。
梅苒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地就伸出手去探他的額頭,誰知道手心觸上的是一陣柔軟的溫熱,她立刻受驚般把手縮了回來。
“你醒了?”
“嗯,”男人初醒時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喑啞,他將搭在額頭上的手放下來,“燒退了。”
梅苒昨晚實在太累太困了,不小心就趴在床邊睡了過去,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親自去測他的體溫。
果然是正常的溫度,她稍稍松了一口氣。
“你可以先去洗個澡……”
“你昨晚用酒精給我降溫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梅苒怔了一瞬才點頭,“是啊。”
傅時謹將微微敞開的睡袍攏好,挑眉看她一眼,“怪不得。”
梅苒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動作,轉(zhuǎn)過身,又忍不住面紅耳赤起來。
哎,她為什么老是動不動就當著他的面臉紅啊,要是一直這樣,以后還怎么當他的主治醫(yī)師?
兩人回到a市的時候已是上午十點,傅時謹?shù)臒m然退了,但臉色看起來并不是很好,額頭浮著一層薄汗,應該是偏頭疼又發(fā)作了。
梅苒今天是晚班,所以直接回了家,見他這副樣子,心里不免有些擔憂,“你先跟我上去吧,我家里有針具,可以幫你針灸。”
傅時謹并沒有推辭,跟她一起上了樓。
梅苒有一個向來不輕易示人的寶物“九針盒”,是父親千方百計從別人手里買來送她的。
古有“伏羲制九針”的說法,當然,發(fā)展到現(xiàn)在也有了一定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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