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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兩個站到家的時候江辰手機響了，他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來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我伸進他口袋把手機找了出來，按通了舉到他耳邊。

    他低頭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對著手機叫了一句：“媽。”

    然后是長達五分多鐘的沉默，在吵雜的地鐵里我只能勉強聽到像是“死”、“滾”之類發(fā)音簡短感□彩豐富的字眼，可能是小學的時候造句這樣子的作業(yè)做多了，我根據(jù)他媽平時的行為作風，用我現(xiàn)在聽到的只言片語造了一些句子：你讓那個死女人滾！要么我死，要么她滾！死人，是不會滾的……好吧，我小時候造句常因為異于常人而被老師打叉。

    最后我聽到江辰沉聲說：“我不會聽你的，就這樣吧，我現(xiàn)在有事。”

    我想說我要是這么跟我媽講話，她大概會把我塞回子宮，用羊水淹死，用臍帶勒死。

    江辰大概氣壞了，他掛上電話之后把手機往了外套兜里一塞，再也不發(fā)一言。

    我摸著兜里的手機心里一陣忐忑：我要不要提醒這是他的手機呢？他會不會惱羞成怒說手機不要了，然后就便宜了我那顆想換手機的心……

    地鐵靠站的時候我推了推江辰說到了，他拉著我的手隨著人潮往外涌動，我們一度差點被人潮沖開，后來江辰干脆拉了我圈在懷中往前走，好不容易逃出了地鐵口，江辰松開了我嘆一口氣說：“沒有車看來還是不行的。”

    我嘲笑他，“少爺，您有多久沒坐過地鐵了，大學的時候也不見你抱怨過。”

    他不以為意，“大學要是沒有我，你都不知道要在地鐵和公車里哭幾回。”

    我拉著他袖子的手指忍不住捏緊了一些。

    我們都是從小地方上城市來念大學的，我們那里一踏出大街就有笑容憨厚的大叔騎著看起來會散成一攤零件的摩托車問你，孩子要去哪里啊？所以大學的時候我看到蜘蛛網(wǎng)一樣的公車和地鐵路線我就傻掉了。于是我無論去哪里都是跟著江辰，他負責帶著我在那些復雜的公車地鐵中來回轉換，我從來都不用花心思去想哪條線到哪里，從來都不需要擔心坐錯方向。

    后來畢業(yè)剛開始工作那陣子他還特地帶著我坐了很多趟公車地鐵，從他實習的醫(yī)院到我住的地方再從我住的地方到我公司，再從我公司到他實習的醫(yī)院，他還編了一段口訣讓我記住——“醫(yī)院公司，過馬路304；家里公司，過馬路507；家里醫(yī)院，過馬路216”，他說你要記住，口訣里的地點倒過來的時候坐同樣的車，但是不用過馬路了。我說知道了知道了，我哪里有那么笨。雖然知道了，但是我還是偶爾會坐錯，坐錯之后就隨便找個站下車然后涎著臉打電話給江辰，讓他來領我回去。

    再后來我們分手了，我換了公司和住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在本子上記了每一條路線，但還是頻頻坐到反方向的車。某次加班回家，一上公車就開始抱著車柱子打盹，醒過來之后發(fā)現(xiàn)公車路過的地方我完全不認識，情急之下掏出手機想打電話讓江辰來救命，在按下?lián)艹鲦I那刻我突然醒悟過來，抱著柱子就開始瘋狂地流眼淚，不知道的人還以后那柱子是我失散多年的生母。

    那時我身旁站了一個頭發(fā)染得像夏日雨后彩虹的女孩子，她嚼著口香糖悲憫地看著我說：“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疼啊？”我說：“我坐錯車了。”她聽完一愣，然后也快哭了，她說：“你害我把口香糖吞下去了。”

    然后我也一愣，接下來看著她我就一直哭，眼淚與鼻涕齊飛的那種哭法。我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把口香糖吞下去的，不然我賠你一條口香糖好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坐錯車的。對不起我現(xiàn)在才想起我真的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對不起你不要怕我，我真的不是神經(jīng)病。

    那個彩虹女孩子在聽到“神經(jīng)病”這三個字的時候默默地往旁邊橫著挪了幾步，停站時車門還沒完全開啟她就掰著門飛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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