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沉香如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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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公子這樣的品貌氣度,肯定是好人家出來的,我是什么人,怎么配得上他?
還有啊,最先前那一回,他身邊還跟著一位姑娘,那姑娘長得高挑又嫵媚,他根本看不上我的。”
她懨懨道:“還是你做得對,每回都不湊過去看,看了又怎么樣,我還不是個戲子?
戲子就是戲子,一輩子都不能翻身的。”
顏淡忍不住笑,她從前也喜歡過一個人,可是看戲看多了,里面的悲歡離合也看慣了,覺得那其實也不是什么值得揪住不放的事。
演武戲的趙啟趙大叔時常同他們講故事,講到過天上有位老神仙,袋里里放了一段又一段的紅線,把命定的那兩個人的腳踝用線牽在一起。
不論走到天涯海角,被紅線相系的那兩人總歸會相遇,然后相知相親。
顏淡打著呵欠想,那位老神仙其實懶得很,時常系了一個人的腳踝,另一個人的就忘記了,所以紅線扎成團,纏得亂七八糟。
她那一根,和遙遙牽著的那人,大約已經(jīng)亂得理不出線頭來了。
連夜把戲臺拆了,大家草草洗漱打算入睡,明早還要趕在開城門之時離開這里。
顏淡抱著一堆戲服,匆匆而行,微涼夜風里忽然傳來一道女子清亮悅耳的聲音:“山主,我還真不懂,這戲有什么好看的……”
山主?
顏淡腳步微微一頓,一恍然間又和誰錯身而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淡的菡萏香木的味道,若非她對這種味道格外敏感,其實是聞不出來的。
低沉溫和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卻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么。
顏淡回過頭看了一眼,果真是那位玄色衣衫的公子,他站在夜色蒼茫中,用手中的折扇輕輕一敲身邊那位姑娘的額頭,然后笑著說了一句什么。
此時天色暗淡,他們站得遠,她居然這么篤定地覺得對方在笑,真是奇怪了。
翌日天色還未大亮,顏淡便睡眼朦朧地隨著大伙兒出城了。
她從前在書里看到過,凡間用來代步的是馬匹,富貴些的人家還有馬車,當然馬車配的馬也是好馬。
顏淡不由感嘆,這天庭上的仙君們想來下凡一趟油水甚足,她除了用雙腳走路,最好的一回就是坐牛車了,那牛車差不多就是加一塊木板,風吹日曬顛簸得厲害。
這樣日夜兼程趕路,一個月后終于到了南都的地界。
顏淡不知大伙兒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都覺得她原來是好人家出身的、卻逃家出來,流落到現(xiàn)在這個田地。
后來才稍稍有些了解,在凡間,只有家中富庶,家中女兒還有機會讀書識字,而她恰好還寫得一手好字,這和她唱得不知跑調(diào)到哪里去的曲子相對比,班主搖頭嘆息:“可惜,你家里人竟然沒想到找人教你音律。”
顏淡其實想說,她是學過音律的,只是師父最后發(fā)怒不肯教了。
至于那手好字,實在是被師父硬逼出來的,若是時常被罰抄經(jīng)書百十遍,日子長了字也會寫得好了。
只是近來,顏淡都不太能睡得著。
她的手臂上面無端出現(xiàn)一塊青斑,且還有不斷蔓延的趨勢。
一次閔琉看見,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她是在哪里磕碰到了。
顏淡抿著嘴角不說話,這塊青斑并不是哪里擦碰到的,而是尸斑,她畢竟在幽冥地府待的時候太長,少了半邊心,身子遲遲不能復原,被陰氣侵染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夜里睡不著醒來的時候,她便在簿子上寫寫劃劃消磨時間,后來開始學著寫戲折子,戲聽多了,拼拼湊湊她也會寫。
有回給拉二胡的老伯瞧見了,將最末那句“風流似十里蓮亭,雕籠相近,綺戶低斜,苔痕滿階燕銜碧玉,輕掩湘妃幕繡”念了幾遍,笑著說:“這個可以和著曲子當唱詞,你這個故事唱詞都還好,班主真有眼光。”
花涵景站在一旁,穿著薄薄的青衣,語氣很平淡:“我倒是覺得念起來不怎么平,只怕唱不來,硬是要唱的話,聽起來也不舒服。”
閔琉立刻反唇相譏:“還不是你不會唱,這天下哪有唱不來的詞,只有不會唱的人!”
花涵景的臉陰沉下來。
顏淡將閔琉按下去,笑瞇瞇地說:“詞是寫得韻律不齊,可是你這么厲害,再不平的詞也能唱別有風味嘛。”
花涵景繃著的臉皮松了松,拿過簿子轉(zhuǎn)身走開:“我先看一看。”
閔琉撅著嘴:“啊,你竟然連這么違心的話都能說出口,我不理你了。”
顏淡心道,她師父在天庭是這樣了不得的人物都喜歡聽好話,凡人自然也愛聽了。
戲班子在南都落腳后的第一臺戲,便是顏淡寫的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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