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城堡-《荊山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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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孟家長輩迎向晏玉。
晏玉點點頭,走進追悼會。他領了一個喪事小袋子。附有死者的生平簡介,和兩顆糖。
晏玉向孟泛玉的遺照三鞠躬。
孟泛玉眉英目朗,挺鼻薄唇。干凈的少年在黑白色調里十分清絕。
晏玉靜靜看了兩秒。他和孟泛玉并不相像,或者只是薄唇的弧度神似。
孟父母的眼睛、鼻子紅得暗了。那一句謝禮聲,和紅衣女人一樣,是哭傷了喉嚨的破音。
晏玉轉身入座。
在這沉肅的追悼會場,同樣免不了八卦。
男人甲說:“那瘋子就躺在外面。追悼會現(xiàn)場再死一個,孟家不怕惹上事?”
男人乙低笑,“扔馬路上而已。她如果被車撞了,孟家只是間接責任,人道主義賠償一筆就成。”
男人甲唏噓,“孟泛玉生前多寵她,現(xiàn)在兩眼一閉,女的被逼瘋成這樣。她要是再死在他的葬禮上,太可憐了。”
男人乙涼薄地說:“所以啊,人還是得活著。被一個女人害得沒了命,不值得。”
晏玉望一眼天空。
這邊的雨,下得沒完沒了。但是遠方,烏沉云層的溝壑中,掀起了一道瓷白通透的亮光。
晏玉走了出去。
孟家?guī)孜婚L輩皺了皺眉,并未阻攔。
晏玉見到女人躺在原地,車輛遠遠地避開了她。
他撐著傘過去,隔著幾步,見到她在親吻那串鑲有紅石圓珠的發(fā)鏈。細雨如綿針,落在她身上。污水滿身,比之前更臟了。
他給她打傘,“你家人呢?”
她望一眼深黑的傘面,縮起身子。
晏玉看了看來往車流,“孟泛玉沒告訴你,躺在這里很危險嗎?”
聽到他的話,她立刻爬了起來。“泛玉……”她把發(fā)飾重新戴在頭上,乖乖地跟他走到路邊。
兩人站在傘下,晏玉僅是頭發(fā)和外套飄了一層雨霧,“你家人呢?”
她沒有回答,只一個勁盯著他的嘴唇看,又伸手要抓他。
他躲開了。
她膽怯地縮回手。
“我和孟泛玉不熟。不過,我的好朋友欣賞他。我勉強愛屋及烏,欣賞他一回。”或者說,剛剛那兩個男人的話,引起了晏玉的興趣。一個害人的女人,為何會在害人之后潰不成軍。
她不知聽懂沒有,視線直直的,不會拐彎。
“你是——”晏玉垂眸看她,“孟泛玉的女朋友?”
女人的表情有了變化,她指指追悼會方向,“泛玉……”再指指自己,“我。”費力地用傷破的嗓子說:“一生一世。”
晏玉失笑。眼前這景象,哪來的一生一世。
女人這時想起什么,轉身又跑向會場。跑了兩三步,鞋跟嵌在草地,把她絆倒了。
晏玉慢悠悠的,撐傘蹲在她的身旁,“別費勁了,你進不去的。”
她爬起來,脫下鞋,狠狠地一摔,“泛玉……沒有我……不高興。”
晏玉聽出了不對勁。
孟泛玉的事故,他沒有參與討論,死了就死了,再討論都活不過來。但聽過一兩回,是被他女朋友害死的。
然而這女人的話,卻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再問:“沒有你,他為什么不高興?”
女人抬起頭,“泛玉……舍不得我……”
舍不得?晏玉扶著她起來,一手給她拍拍裙子。“他為什么舍不得你?”
“他舍不得我……”她開始掉淚,雙手在眼睛擦了擦,越擦越黑。她扯裙子去拭眼,裙子也沒干凈多少。“他舍不得我……他舍不得我……”
她喃喃重復這句,淚水越涌越多。眼睛嵌在瘦削的臉上,失了神采。
“他是怎么說的?”晏玉試圖引導她。
“他……泛玉……”女人捶了捶腦袋,“泛玉說……”她稍稍抬眼,望著晏玉的下半臉。“他愛我。”
晏玉嘴唇上斜成彎。愛,多虛幻的字眼。
她蹲下身子,蹲著蹲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幸好這時的溫度不低,否則她這身濕嗒嗒的樣子,又是一場病。
她抱膝,低頭看著踩在腳下的小草。“石頭重……推不開……”
她的聲音很小,晏玉不得不陪她蹲下才聽得清。
這雨真煩。明明她早已濕透,他仍得給她撐著傘。
她用手指去揪草皮,像是自言自語,“外面……可怕……泛玉讓我藏起來……”
她五爪張開,拔完小草不罷休,指甲摳著下面的泥土。“他不藏……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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