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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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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歲月,時如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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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佑和二十七年,元日剛過,長安煙水明媚。

    大魏隴右關被南蠻小部分軍隊連續擾亂三年,在這一年春天,一個剛提拔上來的小將采用挖地道的方式,包抄敵軍后方。大魏軍隊和南蠻騷擾軍隊在隴右打仗,戰線長跨數十里,持續月余。

    在敵軍連續三個首領被殺后,這批騷擾大魏邊境的南蠻軍隊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再沒有來犯我境。中樞得到戰報,當即大喜,召見這位小將入長安,授官授爵。

    而到這個時候,中樞才知道這個從底層爬上來的小將,并非無名之輩,而是好久未曾聽到消息的長安楊氏三郎,楊嗣。

    就在中樞研究給楊嗣授個多大的將軍職位時,楊嗣召集兵馬,從隴右前往長安。在離長安還有數十里的地方,兵馬結營駐扎此處。自然,尋常情況下,這些兵馬只為壯聲勢,不會進入長安。

    得到召見的,只會是楊嗣一人。

    當夜,楊嗣在帳篷中被高興的將士們灌醉,饒是他酒量了得,也架不住這么多人勸酒。將士們都喝得醉醺醺,楊嗣亦是醉了。他頭痛欲裂,但精神卻格外亢奮。

    四年不曾入長安,不曾見父母,如今錦衣返鄉,如何不喜?

    醉得熏然的楊嗣解了韁繩,沒有搭理滿營帳的喝醉將士們,他騎上馬,就趁著這股激蕩,一路南下疾馳,向長安行去。

    快天亮的時候,馬因疲憊而步伐放緩,楊嗣撐著額頭,煩躁之時和座下馬較勁。一人一馬在黎明之下近乎斗毆,這場鬧劇一般的斗毆以楊嗣被甩下馬結束。

    楊嗣被他的馬摔下,失了主人的寶馬興奮地長嘶一聲,揚著鐵蹄激動跑遠,將楊嗣丟在荒郊野外。楊嗣低咒一聲,扶著頭灰撲撲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走路。沒走多遠,他便跌在一條小溪旁,上半身都浸入了水里,閉上眼睡得人事不省。

    而天亮的時候,一對兄妹騎著馬,從道路的另一旁走來。溪水潺潺,春景宜然,這對兄妹看到了倒在溪水邊的青年。

    那位妹妹咦了一聲,不顧自己哥哥的阻攔,跳下馬來蹲在溪邊查看這個昏睡的青年。

    楊嗣整張面容英俊酷冷,卻帶著醉酒后的潮紅色。他睡得天昏地暗,但是自己才被近身,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當即摸刀。可惜腰間的刀在昨晚醉酒時輸了出去,楊嗣沒摸到刀,然而手一擰,一把拽住了那個碰到他的少女手腕。

    少女吃痛叫了一聲。

    她卻聲音輕柔:“郎君,郎君?你怎么了?是喝醉了么?我不是惡人,我與兄長是去長安的,我兄長要去參加春闈的。”

    她哥哥嗓門很大:“曉舟!這個人一看就很兇,你快別管了,咱們趕緊趕路吧。”

    楊嗣迷糊地睜開眼看了一眼,隱約看出一個黃衫少女的輪廓,并不是兵痞子,也不是戰場上的敵人。他血液里流淌的廝殺稍微退了些,模模糊糊地,看到少女對他婉婉一笑,又再次輕聲安撫他。

    楊嗣醉醺醺中想,聲音這么軟,像唱歌一樣。

    他松開了扣緊她的手腕,頭向后一仰,再次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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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三郎沒辦法,只好答應小妹的央求,將楊嗣扶上了他們的馬。那個郎君伏在他的馬上,他則牽著馬韁,和言曉舟邊走邊聊天。而馬背上的楊嗣,顛簸中,半睡半醒地聽到了他們在聊什么。

    只是精神太過疲憊,讓他不想睜眼。

    山道上,言三郎正在訓妹妹:“你真是的,多管閑事。誰知道他好人壞人?萬一他是強盜,是匪賊呢?”

    言曉舟俏皮一笑:“所以我不是用繩子把他綁了嘛。”

    她又向哥哥撒嬌:“我們把他送去最近的驛站,讓他去那里休息。不就好了么?哥哥,怎能見死不救呢?萬一這位郎君有什么急事,有什么難處,我們不管,不是耽誤了人家么?”

    言三郎側頭看一眼妹妹。

    正是十七八歲的青春年華,雪膚柳腰。她擁有春暉一般的美貌,笑起來時眼眸彎彎,瞳心漆黑,又澄澈,又干凈。無論是美貌,還是她身上那通透清澈的氣質,都極為吸引男子。

    言三郎和妹妹一路從南往北行來,如何不知道那些男子看妹妹的眼神?

    所以才如此緊張。

    心里暗自后悔不該帶妹妹出來玩。

    不然應該讓大哥也跟著才好。

    言曉舟笑盈盈:“三哥,我覺得你又在心里悄悄念我了。”

    言三郎嚇一跳。

    然后嚷道:“沒有!你現在怎么跟二哥一樣,別人什么也沒干,你就嘰嘰歪歪。不要這樣了!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言曉舟抿唇柔笑,心想像二哥也沒什么不好的。然而——

    她有些悵然,輕聲喃喃:“可是,我已經有五年多沒見過二哥了。二哥也不在長安。”

    言三郎跟著情緒低落起來,但畢竟是為人兄長,他很快安撫妹妹:“二哥不是跟我們說了么?讓我們好好待在長安,他今年一定會回到長安的。”

    他心中有話沒有告訴妹妹:此次來長安,一方面是為了他的科考;另一方面,也是想等二哥回來長安,幫妹妹在這里找一門好親事。

    嶺南沒有什么好人家。

    如果二哥以后長留長安的話,小妹能夠嫁到長安,有二哥照應,他們一家人也能放下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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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嗣徹底酒醒的時候,已經到了這一天的黃昏。

    他赤腳沉臉,在驛站的一間房舍中想了片刻,也只模模糊糊地記得那個幫自己的兄妹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什么大哥二哥的,沒什么意思。

    就是記得那個娘子說話聲音很溫柔。

    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什么有用的東西,干脆放下此事,楊嗣下樓見到驛丞,打了聲招呼后,管對方借了馬匹,這次直接一口氣進長安城了。

    他這一次估計會在長安待半年之久。

    一方面是老皇帝提防,不會讓他立刻回邊關;一方面是,嗯,丹陽公主大約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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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出嫁的衣服,由少府監織作。

    這一年入春,少府監和禮部就開始準備丹陽公主的婚事。若無意外,丹陽公主會在這一年的九月嫁人。半年時間準備公主的婚禮,修葺公主府,時間勉強夠用。

    楊嗣回來長安,回家了一天,去東宮待了半天,便登上丹陽公主的府邸,好奇暮晚搖選的駙馬是誰了。

    這么多年,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例如太子如今跟在皇帝身邊學習為君之道,戶部雖重新回到了太子手中,太子卻謹慎很多,不像以前那樣事事插手;

    比如如今長安風頭最盛的,是秦王;

    再比如,秦王雖得勢,這些年對秦王背后勢力的壓制,卻比楊嗣離開長安時,要厲害了許多,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朝上那些擰成一股繩的寒門出身的大臣。

    秦王既風光,又天天被討一屁股債,也是心情復雜。

    而再說起暮晚搖……這些年行事沉穩許多,也安靜了許多。太子如今不像當年那樣說一不二,暮晚搖也不像當年那樣事事出風頭。暮晚搖支持著朝中的寒門子弟,手段卻委婉柔和許多。

    但是權勢反而更盛,一時之間無人和她相爭。

    丹陽公主在長安的權勢圈,基本穩穩立足。當她權勢得到立足的時候,她便會考慮婚事了。

    楊嗣雖然遺憾暮晚搖到底沒有和言尚成事,但是暮晚搖終于要嫁出去了,他還是由衷為她高興的。所以剛回長安沒兩天,楊嗣就來暮晚搖這里討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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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中的正廳,暮晚搖笑吟吟請楊嗣入座,讓他品嘗自己新得的美酒。

    二人之間說笑,不像小時候那樣打鬧,但是多年不見,即使暮晚搖如今和太子還是互不搭理,暮晚搖和楊嗣的關系并未受到太多影響。

    暮晚搖觀察著楊嗣,見他面容冷硬了很多,坐姿也比以前挺拔許多。他現在巍峨的氣勢,褪去了少年時的肆意,才像個真正從戰場上走出的將軍。

    楊嗣忽然向她偏頭,淡聲:“那位便是你即將的駙馬?”

    暮晚搖順著楊嗣的目光看去,見庭院春花飛落,一位年輕郎君被侍女們領著從遠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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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傾經公主介紹,恭敬入座,坐在了公主身后。

    他知道楊三郎是什么人物,便壓抑心中緊張,微笑著和這位郎君攀談:“聽說三郎與殿下是青梅竹馬,這一次是專程為殿下的婚事回來的。三郎與殿下這般好的感情,讓某萬分羨慕。”

    楊嗣的神色冷淡,看了暮晚搖一眼。

    暮晚搖手中搖著酒杯,唇角噙著一份漫不經心的笑。楊三郎瞥她一眼,她才回頭:“裴傾,給楊三倒酒。他無酒不歡,想討他的好,送他酒喝便是。”

    裴傾本能覺得楊嗣不喜歡自己,他壓下那股被審度的涼意,笑著說好。

    之后楊嗣在這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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