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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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帕子疊得齊整,劉文吉捧著金盞躬身伺候在帳外,更遠(yuǎn)處的殿廊,捧藥的宮女們裊裊行來。
劉文吉向她們使個(gè)眼色,又暗示地指指宮殿,再搖搖頭。宮女們捧著皇帝一會兒要用的藥,剛從尚藥局出來。為首宮女側(cè)耳傾聽,聽到殿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便知是丹陽公主。
眾人不敢打擾,宮女卻為難地求劉文吉,說藥涼了失了藥效,恐怕不好。
劉文吉思忖一下,便說進(jìn)去請示陛下。他尋了這個(gè)借口進(jìn)到宮殿,將里面丹陽公主淅淅瀝瀝的哭聲聽得清楚了些——
皇帝臥在躺椅上,暮晚搖正伏在皇帝膝頭哭泣。
劉文吉進(jìn)去,從鎏金黃銅鏡中,清晰地看到暮晚搖仰起臉時(shí),竟是脂粉不施,全無往日的張揚(yáng)明艷,而是一派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樣子。
暮晚搖正在哭泣:“阿父,最近我和大哥做了許多錯(cuò)事,一直不敢來見你。正是近鄉(xiāng)情怯,怕你對我失望了。阿父,你會不會怪我呀?”
皇帝消瘦至極,比暮晚搖上一次見他時(shí),更顯憔悴。他伸出枯槁的手,在暮晚搖肩上拍了拍,示意她不必這樣。
暮晚搖仰臉,昏黃燈火下,見她父皇垂下眼看他。不知是否因?yàn)闊艋鹛担谷粡淖约焊富恃凵裰?,看出對她的一些憐惜色。
暮晚搖怔然時(shí),皇帝嘆道:“你是朕的小女兒,咱們自家人,有什么好怪的?”
暮晚搖咬唇:“但是我鬼迷心竅,走了好多錯(cuò)路?!?
皇帝微笑:“迷途知返,不還是好孩子么?”
暮晚搖不安的:“阿父,你會特別生我的氣么?其實(shí)我沒有做什么壞事的,言二說起益州七十二條人命,我都是這兩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我一得知,就覺得這事有些過分。
“我夜里睡不著,總是做噩夢。戶部侍郎是從我府上出去的,大家都說他做什么都是我授意的。這兩天,朝上都在彈劾我,要阿父將我送去丹陽。我知道我做錯(cuò)很多事,但是阿父身體不好,我想留在阿父身邊照顧阿父……”
丹陽是暮晚搖的封地,但是若非太不得寵,有哪個(gè)公主會被趕去自己封地了卻殘生呢?
她半真半假的,不叫“父皇”,而是如民間那般,親昵地叫著“阿父”。她一聲又一聲地叫阿父,又淚眼汪汪地趴在皇帝膝頭哭。這般情緒下,皇帝如同被泡在她的淚水中般,更加心軟了。
皇帝道:“搖搖,不必害怕。沒人能把你趕回丹陽去的。那些大臣們的彈劾,你不用擔(dān)心。說到底,你是君,他們是臣。你是主人,他們是管事。管事們能把主人從自己家趕出去么?放心吧?!?
暮晚搖停頓了一下,低落道:“我以為我失了民心,父皇會很怪我?!?
皇帝的回答就十分玩味了:“民心這東西,失去的容易,得到也容易。整體局勢在可控范圍內(nèi),就足夠了。搖搖,你要記住,我們是君,是主人?!?
暮晚搖一怔。
她隱隱產(chǎn)生一種迷惑茫然。就好像她天天被言尚耳提面命要對百姓好,她都要?jiǎng)訐u了,可是她一轉(zhuǎn)身,一回到她父皇這邊的世界,就會覺得——大家都不是太在乎。
皇帝只是要維持穩(wěn)定而已。
真正在乎百姓的,只有言尚。
暮晚搖正在發(fā)怔,聽到皇帝掩帕咳嗽聲,她余光看到劉文吉,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皇帝該吃藥了?;实劭人缘脜柡Γ和頁u連忙起身服侍,劉文吉那里也快走兩步上來。
劉文吉扶著皇帝躺回榻上,暮晚搖盯著自己手中拿著的方才皇帝用來壓制咳嗽的帕子。她看到帕子上的血跡,淋淋漓漓。
雖然一直知道父皇身體不好,但是每次看到,都感覺到父皇的性命在一點(diǎn)點(diǎn)消逝……
哪怕很討厭他,暮晚搖也無可避免地覺得悲涼。
反而是皇帝轉(zhuǎn)身,見到女兒拿著那方帕子發(fā)怔,開口安慰她:“都是老毛病,不用在意?!?
暮晚搖回頭,淚眼濛濛地望他一眼,說:“父皇一定要保重龍?bào)w?!?
……至少在現(xiàn)在,皇帝的身體不能出一點(diǎn)兒差錯(cuò)。
不然就是太子順理成章地上位。
她也許不會太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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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和太子的合作,一直是利益為主,各取所需。只是她以為合作了這么久,太子應(yīng)該信任她一些。沒想到出點(diǎn)兒風(fēng)吹草動,太子仍會懷疑她。
太子從來就沒將她當(dāng)過自己人。
平日粉飾太平,真正危機(jī)發(fā)生時(shí),兩人之間的隔閡就會造成很大問題。
就如這一次。
暮晚搖進(jìn)宮跟皇帝哭了一頓,其實(shí)她沒說什么重要的,她也不知道以自己父皇那身體,現(xiàn)在對朝堂上的事了解多少。但至少暮晚搖從皇帝這里得到保證,戶部倒了歸倒了,皇帝沒打算清算暮晚搖。
有了這個(gè)保證,暮晚搖就安心很多,不那么慌了。她開始有心思想更多的自救方法——
在她眼里,自己的局面頹勢一面倒,得力的大臣八成都被折損。恨是恨死言尚了,但更重要的還是把自己摘出來。
暮晚搖又去了兩次東宮,太子依然不見她后,她就不搭理太子,而是自己琢磨了。她研究朝堂上現(xiàn)在幫言尚說話的大臣,發(fā)現(xiàn)都是一些根基比較淺的臣子,根基雄厚的世家不多。
暮晚搖不禁若有所思,猜測這些大臣沒有根基,竟然支持言尚,朝上的正義之士是真的這么多,還是有人授意他們做?
若是有人授意……是她父皇么?
而父皇是想……扶持寒門么?
暮晚搖怔住。若是父皇想借這個(gè)機(jī)會,讓寒門出身的大臣在朝中獲得更多話語權(quán),那言尚所為,豈不是符合了她父皇的目標(biāo)?難道這一次,父皇會保言尚?
暮晚搖坐在屋舍中分析著如今這些情況,她余光看到珠玉簾外,侍女們立在廊下輕聲說著什么。暮晚搖心煩意亂,便覺得她們的小聲說話聲也格外吵,她怒道:“都在說什么?!”
外頭說悄悄話的侍女們嚇了一跳,訥訥不敢答,還是夏容進(jìn)來,跟公主請示:“奴婢們在說隔壁的事呢。”
暮晚搖靜一下。
她嘲諷:“怎么,準(zhǔn)備叛出我公主府,相約著去牢獄看言二郎?他是怎么給你們灌迷魂湯了,你們是不是還打算給他作十七八房小妾???”
夏容哪里敢介入公主和言二郎的感情問題,賠笑道:“婢子們不是說那個(gè),是說大理寺的人上門,搜查隔壁府邸呢?!?
暮晚搖怔住。
她喃聲:“大理寺的人來抄家了?”
她想:關(guān)我什么事,言尚現(xiàn)在的處境,被抄家是理所當(dāng)然。
夏容觀察暮晚搖的神情,說道:“可是隔壁府邸是殿下贈給言二郎的,大理寺這般抄家,是不是有些打殿下的臉?”
暮晚搖垂眼捧書,淡聲:“人家秉公執(zhí)法,我要避嫌?!?
夏容就不好再說什么了,退了下去。
然而暮晚搖在屋中只看了一會兒書,夏容去而復(fù)返,在珠簾外請示暮晚搖。暮晚搖怒她煩人,瞪過去時(shí),見夏容又慌又迷茫:“殿下,大理寺的官員來我們公主府了?!?
暮晚搖一愣。
然后大怒:“什么意思?!我不去管隔壁的事,任由他們抄家,他們反而要來抄我公主府么?看著我好欺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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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怒極,自然大步出門,去迎接那大理寺的官員們。
大理寺的官吏們被堵在公主府外的巷口,方桐等公主府的衛(wèi)士們在箱子里攔住對方,不讓對方進(jìn)公主府。
為首的官員正在跟方桐交涉,說自己是秉公執(zhí)法,卻聽一個(gè)含著怒意的女聲由遠(yuǎn)而近:“不知道我是犯了什么大錯(cuò),大理寺竟敢來搜我公主府?我是犯人么?你們這是忤逆!”
大理寺官員抬頭,見紅裙紗帛的丹陽公主拾階而下,身后跟著她的侍女們。暮晚搖望來,眼中還噙著三分笑意,卻是七分都是冷冰冰的怒火。
見到公主誤會,大理寺官員連忙解釋:“殿下誤會了,臣不敢搜公主府。臣是來搜言府的,只是從言府中搜到了一些東西,解釋不清。言二郎行為不端,我等自然要查,只是前來問殿下一些話而已。”
暮晚搖心想:原來是言尚燒來的火。
但是言尚都快被他們折騰死了,又能做什么?
想到自己那日在獄中所見的言尚,暮晚搖心神不寧,語氣微敷衍:“你們想問什么。”
大理寺官員道:“青樓的那個(gè)春娘屋中,有搜到公主殿下的畫像。我等自然知道如殿下這般的尊貴,是不可能和一個(gè)青樓女子有往來。這自然是言二郎故意所為。我等便得了令來搜言二郎的府邸。”
暮晚搖盯著他們半晌,道:“在一個(gè)青樓女子那里搜到了我的畫像,覺得我和言尚有私情,懷疑是我授意言尚查戶部,我有不為人知的目的。所以你們來搜言尚的府邸,想看看他那里有沒有和公主殿下私相授受的東西,好證明他和我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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