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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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慢慢地引導著這位翰林學士,到兩人都開始稱兄道弟了,言尚也坐在一案前,挽袖提腕寫字時,才隨口一般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既然人手不夠,此時一時也沒人來,不如問問外面站著的幾個內宦,也許他們中有人能寫一筆好字,過來幫幫忙呢?”
翰林學士聞言,鄙視道:“一群去了根、諂媚惑主的玩意兒,他們懂什么。”
言尚微默。
這就是正統士人對內宦的真正看法。
他溫和勸道:“能用者都是人才,和出身有什么關系呢?且現在不是人手不夠么?兄長難道為了好名聲,打算在這里熬一整日么?兄長不是方才還與我說,你昨夜回家晚了,家中嫂嫂給你白眼么?難道今天還想如此?”
這翰林學士恥于和宦官同伍,言尚說什么都是人才、他不以為意,但是言尚拿他家中夫人來勸,翰林學士就遲疑了。
看到對方有些意動,言尚便不再多勸了。他深暗這些讀書人一個個自視甚高的脾氣,尤其是供奉翰林院的,各個眼高于頂。話說得差不多就行了,說得太多了,對方反而不肯。
言尚說完那句,就專心開始抄自己手邊的文書。余光看到坐在旁邊的那位翰林學士安靜地寫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就罵了一句長安方言中罵牲畜的話,起身出去了。
言尚微微一笑,繼續寫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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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學士問那幾個內宦中可有識字的,有兩個站了出來。他淡著臉讓這兩個人進屋,讓他們各自寫了一筆字,看到其中一人的字,他目中那種輕鄙色淡去了。
他看向劉文吉:“你這手字……可是讀過書的?”
劉文吉低聲:“讀了近二十年書,一朝家道中落,才進宮的。”
翰林學士那種輕鄙色徹底消去,對對方生了同情心。讀了二十年書,再加上這個內宦的相貌……當本可以入朝為官的。
他嘆口氣,說:“你留在正堂,幫寫文書吧。在各國使臣離開長安前,翰林院一切缺人手,你可愿來幫忙啊?這里事務,比起內務府,應當還是清閑些的。”
劉文吉一愣。
他自進了宮,到處看到的都是鄙視嫌惡的目光,宮中又四處捧高踩低,練得他一顆心越來越冷漠。他好不容易托了關系來翰林院……沒想到真的有用。
供奉翰林院,可比在內務府打雜強多了!
他二話不多,俯身便拜。
翰林學士嘆口氣,把要抄的文書交代一通,讓他留在正堂抄著,自己就轉身進內舍了。
劉文吉知道自己不可能進內舍去和那些官員們在一起,能待在正堂,不用在外面吹冷風,他已經很感激了。
搓搓手,劉文吉看眼自己手上的凍瘡,咬牙忍著,跪在長案前提筆開始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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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吉一上午被留在這里抄文書,他有些緊張,怕自己做錯事受罰。進宮一個多月,他已經知道這些正統文人士人有多瞧不起內宦。他們視內宦為賊,簡直看都不想看一眼。
劉文吉安安靜靜地縮在角落里抄書,進出的官員有看到他的,剛要生怒,有小廝在官員耳邊說句什么,這官員就忍了下去,進內舍了。
他們當劉文吉不存在,劉文吉也松口氣。
漸漸的,翰林院的人多了,很多人抄書抄的累了,從內舍出來,站在堂上喝茶聊天。劉文吉一邊抄書,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在聊什么——
一年輕官員道:“之前整治豪強那事,我家中祖父實在膽小怕事,我家里依附的豪強都被我祖父自己給去了。結果事后發現旁家還有豪強依附,遠比我家勢大,把我祖父氣得日日在家中罵。”
另一人鄙視看他:“所以你家祖父就跑去太子面前告狀,要整治更嚴?你家情形不好,就要拉所有人下水啊。”
先前的官員哼道:“大家都有豪強依附,憑什么只我家倒霉?大家一起倒霉,才比較好啊。”
另一人加入話題:“哎,世道艱難,世家難混啊。自從李家……嗯,大家一個個縮著脖子過日子,戰戰兢兢。太子殿下這一手,真讓人惶恐。王兄,你與太子走得近些,可否打聽一下,太子是不是如陛下一般,不怎么喜歡世家啊?”
那被叫王兄的連忙道:“這話卻錯了,太子殿下可不是那種人。你們放心吧,都過去幾個月了,太子不是只動了豪強,沒有動世家么?陛下不喜歡世家,太子卻知道這治國啊,還得靠咱們世家。”
眾說紛紜。
都是圍著之前整治豪強的事在說。
大體意思是世家們現在一個個審時度勢,都在判斷局勢。
當年皇帝大刀闊斧,寧可沒了國母也要把李氏趕回金陵,已讓這些想聯手共壓皇權的世家們戰栗。世家們剛緩了幾年緩過來了,太子這整治豪強的手段一出,便再次讓世家們不安,紛紛打探。
整治豪強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會對世家造成影響。
現在世家們開始不安,太子覺得過了,又開始陸續安撫世家。
劉文吉聽著他們這些,心中生起一種古怪的念頭。他們討論的這些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然而他們討論的這些事,最開始是由他和春華的犧牲開始的。
如果沒有春華的犧牲,整個局勢都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不會有除豪強這事。
不會有世家的不安和茫然。
也不會有這些官員們四處問路,打聽陛下和太子的意向。
牽一發,動全身。
劉文吉若有所思,心想原來這就是政治啊。明明最開始、最不起眼的一個小人物,小事件……卻引起了整個局勢的變化。而他問都不用問,就知道這里面牽扯到的九成人,根本不知道春華是誰,劉文吉又是誰。
政治啊……這種殘酷的美,難怪讓人趨之若鶩。
手中有權,方可為所欲為。
劉文吉這般想著時,有新的內宦過來,說是為各位郎君們準備了午膳。
便見之前讓劉文吉待在這里抄書的翰林學士掀開內舍簾子出來,隨口說道:“多準備一份。言素臣今日中午也在這里用膳。”
那來問午膳的內宦彎著腰說是,坐在角落里抄書的劉文吉一愣,手中筆快被捏斷——
素臣?
素臣怎么在這里?
素臣在這里,自己卻沒見過?
劉文吉只是這么一想,基于他十幾年來對言尚為人處世的了解,他心中漸有一個猜測。于是趁那個叫他抄書的翰林學士轉身就要重新進內舍時,劉文吉起身,匆匆忙忙捧著自己抄好的文書去讓他過目。
那翰林學士翻看著冊子,點頭:“不錯。”
劉文吉趁機問:“郎君方才說的言素臣,可是如今的中書省主事言二郎?”
翰林學士看過來,目光微邃,劉文吉解釋:“奴是去中書省送炭的時候,聽他們說過有一位‘貌美好風儀’的言二郎。”
翰林學士笑了,說:“嗯,不錯。確實是‘貌美好風儀’。”
劉文吉道:“奴守在這里一上午,卻好似并未見過那個郎君,實在遺憾。”
翰林學士繼續低頭看手中抄好的文書,漫不經心:“唔,你若有心,是該感謝他。是他建議讓內宦中識字的來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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