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1967年沈宅 “后來,你祖父替我重修了沈家祠。” 書房里,一位七十余歲的老夫人做了結(jié)語。她握著鋼筆,戴著一副細巧的鑲金邊的眼鏡,臉旁懸著一根細巧的眼鏡鏈子。 老夫人坐姿板正,背脊筆挺地在批改學生寫的術(shù)后報告。身邊有個小男孩借著燈光把自己的手投影在墻壁上,一會花蝴蝶,一會是狼。 他念叨著光緒三十年,三十三年…… 突然,小男孩把手放到膝蓋上,嚴肅地望著自己的祖母:“故事是不是還沒講完?” “沒有完嗎?”老夫人暫擱了鋼筆,取下眼鏡。 “您剛剛說,您和祖父的緣分要從光緒三十三年,祖父見到您的黑白相片開始算。那就是……1907到1918年,只有十一年,”他終于找到了理由,能繼續(xù)聽這段傳奇,“可您說要講十二年的故事,是不是?還有一年,再講一年吧。” 十二年? 老夫人回憶著,對,是要有十二年的故事才完整,先生多年努力,傾半數(shù)身家,被人誤會是賣國商人,甚至被自己救助過的人誤解,都是因為想要中國參與到一戰(zhàn)當中去。 最后,他也確實如愿了。中國不止參戰(zhàn),還成為了戰(zhàn)勝國。 她潛意識地回避了1919年。 那一年…… 老夫人欠了欠身子,將毛毯搭在膝蓋上。 “1918年的冬天,德國投降,一戰(zhàn)也結(jié)束了,”老夫人回憶,“你祖父資助組建的軍隊沒來得及去國際戰(zhàn)場,就收到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那個年代里,我們國家一直被侵略,割地賠款,內(nèi)亂不斷。我們的民族太渴望有一次勝利了。” 她笑著說:“當時真是舉國歡慶,完全不用政府組織,民眾自發(fā)□□慶祝,到處是鞭炮不斷,到處有新時代的演講……” *** “近百年最大的喜事!”翰二爺笑著,給從北京趕來的周禮巡倒酒,“可惜我回來早了,沒趕上慶典。快,說說看,據(jù)說紫禁城前面有熱鬧?” “是啊,教育部特令學生們都放假慶祝了。想想看,十一月北京的大風多厲害,蔡先生的嗓子都喊啞了,卻還每天都要去演講,”周禮巡笑著,接了杯子,對倚在窗邊的傅侗文學著蔡元培先生的演講,“‘現(xiàn)在世界大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協(xié)約國占了勝利,定要把國際間一切不平等的黑暗主義都消滅了,用光明主義來代他!’” 傅侗文在笑,在座的諸位先生都在笑。 “只是可惜,侗文的數(shù)百萬援軍費,算是打水漂嘍。”周禮巡打趣他。 “如此最好,”他不以為意,“我們不戰(zhàn)而勝,少死幾個軍人不好嗎?” 眾人笑。 角落里,只有傅家二爺是穿著長衫,衣著突兀,可也抱有著同樣的喜悅之情。他今夜來其實是要道別的,沒想到正碰到周禮巡從北京來,傅侗文的小公寓里聚集了一干京城里的公子哥。其中幾人早年和傅家二爺也有交情,自然就強留他下來了。 一樓客廳里,大伙從前門的演講,說到月底要在紫禁城太和殿前廣場舉行的大閱兵,都在提醒傅二爺要去。畢竟這里的人都在上海處理公務(wù)和生意,唯有二爺要北上。 二樓,沈奚和蘇磬坐在沙發(fā)上,在等著樓下熱鬧結(jié)束。 “冷不冷?”沈奚和蘇磬實在沒話說,只好詢問,“再添盆炭火吧?我去讓萬安來。” “我可以見見譚先生嗎?他是否在?”蘇磬忽然問。 沈奚心里咯噔一下。 在是在……但因為傅二爺和蘇磬來告別,譚慶項就有意回避,一直在自己的臥房里沒出現(xiàn)過。他是在避嫌,畢竟從傅二爺?shù)慕嵌瓤矗苍翘K磬的恩客,能避則避。 “譚先生……我可以去問問。”沈奚說。 “你同他說,怕是此生最后一面了,二爺他預(yù)備去天津定居。”蘇磬道。 天津?她意外:“三哥不是把傅家宅子送給二爺了嗎?” 蘇磬笑著說:“二爺在天津也有洋樓,他想去便去,倒也沒什么差別。” 初次見蘇磬,二爺就是她的恩客,兩人溫言細語地交談著,情意綿綿。可她對四爺?shù)那榱x,傅侗文也仔細給沈奚講過,那日拼死為四爺報仇,眼中對傅大爺?shù)暮拮霾坏眉佟D菍ψT慶項呢?譚先生是她第一個男人,總會有特別的感情在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