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那年,臨海郡疫情四起,一戶十人能死六七。沈策帶她逃離父族,趁著月色背她往深山走?!案纭蚁牖嘏R海,”她趴在哥哥肩上,“山里冷?!? 三月倒春寒,冷得很,山里更是。 沈策衣著單薄,把最后的衣裳都給她穿了,她不是自己冷,是怕他冷。 “回不去了,”背著她的哥哥說,“他們不讓我們回去。” …… 山里有廟,夜里路過的人,都不肯進廟,他也不帶自己進去,而是露宿在了樹上。她睡在哥哥懷里問,為什么大家都不進去,寧肯露宿山林?!斑@里能避風擋雨,夜里常有山賊野寇露宿,對尋常人來說更危險,“哥哥說,“而且廟里有佛,大家都認為不帶貢品,不敬。” 她想想:“娘說,佛祖一開始是個皇子,為救眾生才出家。為救眾生的佛,怎么會因為沒有貢品,就要懲罰人呢?” 他遠遠看那破廟,仿佛看到了盤膝而坐的佛像,竟覺得自己妹妹說的對。 那晚,昭昭的病情最是兇險,在外邊實在冷,他抱她進了廟,真遇見了一伙落草為寇的逃兵,那些人見沈策一個少年,抱著個額頭包扎、昏迷不醒的女娃娃,將篝火的一角讓給他們。沈策見人家好心,告知自己懷里的妹妹染了瘟疫,避到了佛像后,墻角休息。 她在深夜蘇醒,見光里那些人兇神惡煞的臉,還有刀,想到哥哥說的山賊,抓他的手。 “不怕?!彼参?。 “哥你要背不動我,先把我扔下,”她反而著緊他,“扔下跑得快。” 那邊沒睡的一個年輕的寇匪,聽的笑:“你哥就算不扔下你,你這病也活不了幾天?!笨芊思胰硕妓烙谶@場瘟疫,知疫情嚴重,說話不打遮掩。 她這才懂,不是要給哥哥娶嫂嫂,嫌自己麻煩,埋了省事。是因為她再活不了幾日,養著浪費口糧。她不再吭聲,往沈策懷里鉆,頭靠在他肩上。自此后,是病得難受,還是傷口痛,還是累了,冷了,都不出聲。沈策知道她被寇匪的話傷到,低語安慰,五歲妹妹的小手捉他的衣領,搖搖頭,仍不肯言。 他背她走了一日,倦意濃,摟她睡著,到天亮,睜眼醒來,妹妹已經不在懷里。靜了一瞬后,察覺到小小人怕人偷走包袱,獨自趴在那上邊睡。她懂得不多,但曉得那是哥哥帶出來,兩人唯一的財物,哥哥拎了一路,她便守了一夜。 “這包袱不值錢,”他把她抱回來,給她查驗額頭傷口,“丟了便丟了,你要被人抱走,哥哥才會和人拼命?!? “他們說,人死了誰都見不到。不管生前多親,死后都見不到?!? “誰說的?” 她指了指早燃盡的木柴。在那群寇匪走前,她追著問的。 他應把準備好的干凈布條掏出來,給她重新包扎額頭,見她眼睛紅紅地盯著自己,不禁一笑,輕聲哄她:“一夜沒睡,就為這個?怕死了見不到哥哥?” 她點點頭,靠到他肩上,眼淚往他脖子里流。 “哥不會讓你單獨上路,”他說,“上天入地,都會跟著去。昭昭在哪,哥哥在哪。” 她破涕為笑。 五歲的年紀,哭也容易,笑也容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