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后宮佳麗心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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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桂黨掀起的這場皇城保衛戰,也興許是九星的使命覺醒,在經歷了宮闈中心如沉水的枯寂歲月后,她們發現居然找到了能實現價值的道路,使活著不再是一抹單調蒼白的色彩,那會是一種怎樣不惜一切的心情呢?
——大概就是,寧愿燃燒殆盡地死去,也要綻放這一瞬的光輝。
謝氏府邸里,謝令鳶坐在謝節的面前,心想,這就是他們士大夫無法理解的,這個時代的女子的心愿啊。
南郊兵亂平息不過幾日,朝廷經歷了這場地震,還在余波未息中。
可對虢國公而言,這次人事的變動,卻有著更重的意義。
因掌糧食積儲、朝官祿米供應的司農寺也有出缺,以及太府寺下轄的少府監、雜賣場、和濟局等衙門,亦有受“南郊兵亂”牽連之人,因此太后委任錢昭儀,輔助太府寺調補官吏、管理人事。
虢國公原配夫人的娘家當年牽進“正月之禍”,差點連累他,多虧是曹相搭了把手,才能一步步做到戶部左侍郎的地位。
眼下,他的女兒在宮中,得到天子和太后的重用,甚至能夠協助太府寺卿,招募選用官吏,虢國公驚訝于這個女兒出息的同時,又動起了心思。
太府寺,掌一國金銀財帛發行流通以及番邦貿易、貢賦(雖然并沒有朝貢);少府監,掌皇室私財、一國之鑄幣,雖無戶部之權,作用卻不容小覷。
可見錢持盈是被陛下作為了心腹在培養。
所以,今日她回國公府探親,錢舒才破天荒地,將她叫去了書房:“爹有話同你談。”
錢持盈一陣受寵若驚。
她從小到大,從未被允許涉足父親書房。
能有資格進書房的,只有她的嫡出弟弟錢定頃。
錢舒才的書房布著茶桌,她有點陌生,又有兩分局促地落座。
書案后,虢國公隨手斟了杯茶,難得和藹道:“自阿盈入宮后,還是頭一次能歸家探親,我和你母親掛念了許久,得知宮中的歸寧令,高興了幾天。
宮里……過得如何?
可有委屈了自己?”
錢持盈何曾得父親這般和顏悅色的問候,不禁鼻子一酸,差點眼眶發熱。
可轉念又想,嫡母高興個什么勁兒?
她向來看自己當不存在。
更何況,自己入宮好幾年了,也不見他們噓寒問暖過。
一點點感動,莫名其妙被這疑心打散,而煙消云散了。
察覺父親說的是客套話,她竟覺得有些諷刺。
錢持盈演技不比德妃,裝不出感動的樣子,就木木地低垂著頭,下唇微微嘟著,看上去像個白黏香軟的肉包子,是個狗都想上去咬一口。
虢國公看她不說話,有點失了耐心。
他知道她是在小時候被自己嚇破了膽,留了后遺癥,可到底不會放在心上。
父母對子女有生養之恩,殺子亦不為過,把女兒嚇破了膽又如何?
反正只是個女兒罷了。
他開門見山道:“聽說,陛下走之前,托你監理少府監事務,所以這次南郊之亂后,九寺五監缺人,太后娘娘也命你協助太府寺卿?”
錢持盈聽他提起這茬,心頭泛起些榮光似的甜,頗有些驕傲地抬頭,眉眼也綻開了笑意:“是啊,父親。
女兒先前為少府監督賬,覷出了幾處錯漏,蒙太后娘娘拔擢,命我協助藺大人一道,督錄人事呢。”
她目光盈盈,猜想父親聽了應該會很高興,甚或能得他幾句夸獎。
她從小被送去莊子,從未得父親什么辭色,內心不免殷殷盼著。
然而她遲遲未等得。
虢國公聽了,只道:“如此甚好。
你主母的表外甥,陳家的十一郎和十四郎,都是國子監生,分別入的國子學和太學,都是可以官拜郎中的。
你既然為太府監掌管人事,舉薦他二人也是輕而易舉。”
錢持盈一怔,心頭掠過些淡淡的失望。
可她沒敢說什么,只覺得有些不對:“既然是國子學,只要過了五經策試,就可以入仕,進臺省,前途不可限量,何必要來太府監?”
虢國公被噎了一下,陳家那堂兄弟倆,是什么紈绔秉性,她錢持盈能不知道嗎?
他們進國子監讀書不過是憑著門第,有父兄在朝為官。
鎮日里也是混日子,當然過不了明經策試,任不了官職。
不然,他又何必費這個心思?
本來照他的想法,憑著陳家祖蔭,給這兩個草包舉薦個一官半職,再想辦法調入戶部。
正好眼下太府寺缺人,主母陳氏便動了這個心思,天天在他耳旁吹枕邊風。
這也沒什么不好的,他是戶部侍郎,若掌握太府寺、少府監的狀況,就可以作為本錢。
眼下錢持盈協助太府寺卿,她是宮中昭儀,高位妃嬪,又是虢國公府出身,背后有曹相,她要說句話,舉薦個人,太府寺卿還不是得乖乖聽著?
往日錢持盈都很聽話,可今日她居然還反問。
錢舒才皺眉道:“臺省哪是那么好入,陳家盯著,別家的子弟不也盯著?”
錢持盈猶豫道:“可是……女兒已同藺大人商議過了,太府寺要的是算學出身,且要考試的,主考《九章算術》。
那兩位表兄,恐怕不能勝任……”
國子監學生按門第劃分,國子學、太學、四門學這些通過策試即可為官的地方,是給七品以上官僚子弟就讀的。
而算學這一類地方,過了考試也只是個吏,都是寒門子弟或官家庶出的孩子來學。
所以虢國公簡直想罵她榆木疙瘩!太府寺有位置,居然要留給算學生,而不是留給國子學的表兄弟?
“他倆國子學出身,入你太府寺也是綽綽有余。”
錢舒才強行壓抑住不耐:“你招些算學生,這些人出身低賤,該如何取舍你還不懂么?”
出乎他的意料,錢持盈搖了搖頭:“太府寺不看出身……我只看本事,要經得住考驗才能任用……”
錢舒才聽得十分光火,怒而起身。
不看出身,只看本事?
好個油鹽不進!真是嫁給了皇帝之后染了些矯情的毛病,從太后到皇帝個個沒有省心的,如今連長女也要為他添堵!
他本覺得這個事情挺簡單,只要同錢持盈說一聲,根本連商量都省了。
他是戶部侍郎,只要她能按著他的意思,往太府寺安插幾人,國庫皇庫他都可以了然在心,并以彼此為杠,暗中做多少事!
他壓著怒火道:“你一介女流,懂得什么?
太府寺對為父而言十分重要,你就聽家里的,將你兩個表兄安插進去。
你難道連父親的話,都不放在眼里了嗎?”
他目光瞪過來,高大的身量遮擋了門窗透入的光,巨大的陰翳籠罩了錢持盈。
“我……我,”錢持盈慌了,她心頭劇跳,那纏繞于兒時的噩夢雖然已經是前塵舊事,然而面對父親時頭皮發緊的恐懼,依然揮之不去。
她手心全是冷汗,攥緊了衣袖。
猛然又想起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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