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后宮佳麗心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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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產(chǎn)房里,蕭懷瑾甫一踏入,各種混雜著血腥與污濁的味道撲面而來。
誠如內(nèi)侍所進言,這里是污濁的。
每個人包括他,卻都是這樣經(jīng)歷污濁而新生。
這里也不似外面那么明亮,卯時的太陽已經(jīng)懸于東方,可產(chǎn)房里卻還有些昏昧黯淡,少了明媚的光線。
蕭懷瑾心情墜墜的茫然。
宮人識趣地退出,抱翠守在一旁,他走到了皇后的榻前坐下,沒有嫌臟。
德妃說的對,皇后在鬼門關(guān)上走了一轉(zhuǎn),眼看著這一腳是邁不回來了,他不能嫌棄這污穢。
他甚至伸出手,拉住了皇后的手握住。
榻上全是鮮血,觸目驚心。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鋪張這么刺目的殷紅。
雖然知道女人生產(chǎn)是賭上性命,但第一次親眼見到,第一次被迫接受,還是沖得滿心空白,回蕩著蕭索。
曹皇后艱難地睜開眼。
她面如金紙,沒有一絲血色,頭發(fā)結(jié)了辮子又被咬斷,散亂著。
她見是蕭懷瑾時,眼睛微微亮了,努力了半晌,啟唇張張合合,終于發(fā)出了兩個字音。
“餓了。”
生孩子的時候,醫(yī)女壓著她吃了兩碗雞蛋面,經(jīng)歷了一天一夜的消耗,什么也沒吃,腹中空空。
她以前守著禮儀規(guī)矩,對皇帝示以委婉溫柔。
這是頭一次對蕭懷瑾說話這樣直接坦然,更像是在撒嬌。
蕭懷瑾輕聲問:“好,想吃什么?”
曹皇后搖了搖頭:“苦的很。”
口里苦,什么都吃不下。
吃不下了。
蕭懷瑾不知道她說的是口里苦,還是心里苦。
由是遲疑著問道:“那……吃點甜的?”
他聲音小心翼翼的,而曹姝月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掙扎著,看了一眼抱翠。
抱翠是跟著她從曹府嫁入皇宮的,一眼就看懂了皇后眼神傳遞的意思,趕緊跑了出去。
初夏的清晨,坤儀殿的御花園里,春葵花開得正盛,花瓣上還沾著清晨的朝露,生機蓬勃。
抱翠哆嗦著手,一擼就是一把,慌慌張張地用披帛兜起來,捧回了內(nèi)殿,放在曹皇后枕邊。
那花鋪在亂發(fā)旁,皇后的眼神寧靜了下來。
春葵花是紅的,榻上的血也是紅的。
紅得蕭懷瑾都不忍心睹目,微微偏開了視線。
可那紅一直留在他心里,像是揭了塊疤不住流血。
曹姝月有了絲氣力,對他勉力笑了笑:“臣妾小時候……會摘來嘗嘗,有點甜的滋味,又不至于嘗多了生厭……”
安靜了一會兒,聲音似有嘆息:“您看,這花兒也是聰明的……若一次得夠了,以后就沒那么想要了,花猶如此,人何以堪……”
——
人到了回光返照,很多往事便清晰浮現(xiàn)。
她想起了初入宮時,見到的蕭懷瑾。
才十五歲的少年,眼看就要親政了,俊秀稚嫩的臉龐上,混雜著忐忑與期切,混沌與光明。
也真是奇怪,沒出閨閣之前,她想著嫁個英武不凡的公侯子弟,反而是看不上皇帝的。
知道太后獨攬大權(quán),心中便總將蕭懷瑾想成個孩子。
然而見到他親政那天,他顫抖著雙手,將劍插入祭天壇的銅鼎中那一刻,臉上在迷茫之后是再不回首的堅定,她站在獵獵勁風(fēng)中遠遠看著,卻忽然覺得心旌神蕩。
原來……也是喜歡過他的。
但是后宮中的真情,最為廉價了,無論親情抑或是友情。
皇帝再愛一個女人也可以舍棄她,太后也可以看著結(jié)盟的故友死在懷里。
這是天底下最涼薄的地方,利益永遠是逃不脫的詛咒,相悖時便反目成仇。
她們?yōu)榇硕鴱P殺,再落一世炎涼。
——
待想通了這一切,她心頭忽然松了,內(nèi)室仿佛都亮了些。
“天……亮了?”
她緩緩問道。
蕭懷瑾淚光浮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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