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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后宮佳麗心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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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德妃跨過石彈,奔過利箭,穿越萬水千山,一臉深情無限。

    何容琛還未反應(yīng)得及,驀然迎來一個暌違已久的擁抱。

    她怔住了,忘記了推開這個登徒子,疑惑的眼中逐漸清明——

    “德妃?”

    隨即,腦海里閃過了片刻回憶,這些年蕭懷瑾漸大,謝令鳶入宮,還吆喝了一場馬球賽。

    盡管謝令鳶初入宮時令人不喜,但也許是長大了,漸漸地懂事,也知道安慰人了。

    雖然這安慰的,有點孟浪。

    卻不招人反感。

    ——

    謝令鳶做了一件現(xiàn)實中敢想不敢干的事,她曾經(jīng)很怕何太后,跪在太后面前大氣不敢出。

    如今,她的恐懼漸漸褪去,露出了內(nèi)心的敬重與同情。

    直到她聽到太后在耳邊問:“你怎么到這里了?”

    謝令鳶悚然一驚,松開了手。

    聽太后口氣,莫非她知道,這是夢境?

    這可最難辦了,被宋靜慈困在識海里長達八個時辰的噩夢,她還心有余悸呢。

    謝令鳶深情的笑容,如墻紙一樣被戳破了,她呵呵笑兩聲,像呼啦啦地漏著風(fēng)。

    她不自在地看了眼城外的血戰(zhàn):“您已經(jīng)知道了,這只是一個夢,而我們都在等你醒來。”

    何容琛偏過頭,睿智的目光不動聲色打量了她一眼,雖然也是微笑,卻不再是方才面對顧奉儀的溫暖,仿佛罩了層看不見的面紗。

    ——“我醒不醒來,又有何區(qū)別?”

    夢中是千軍萬馬,醒來也是千夫所指,萬人詰責(zé)。

    她已經(jīng)還政于蕭懷瑾,至于后宮亂象,亂了上千年了,也非她能改變。

    所以——“倦了。”

    不想再看了。

    謝令鳶一時被問住,醒不醒當然是有區(qū)別的。

    她試探著問道:“莫非是因……醒來會覺得痛苦嗎?”

    “我不逃避。”

    何容琛很自然地否定了,輕輕搖頭:“且人之痛苦,都是幸福過的憑證。”

    謝令鳶心中一窒,許多人會因坎坷與失去,而沉浸于痛苦中難以自拔,甚至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而何容琛卻清醒地說,那是因為曾經(jīng)有過幸福。

    是啊,有了顧奉儀給她的孩子,她才能撐過猶如冷宮的那段歲月;入宮幾十年雖有不幸,卻也因這不幸,才能結(jié)識宋逸修。

    何容琛的聲音挾在風(fēng)中,飄然遠去。

    “后宮里,還有更多的妃嬪,她們一生,什么也沒有,沒有權(quán)力,沒有子嗣,沒有真情。

    她們只能守著寂寞,和歲月一同老去。

    比起她們,至少我已經(jīng)擁有過很多。”

    何容琛什么都看得透徹。

    也什么都不貪求。

    她冷靜得,讓謝令鳶一瞬間明白了“無欲則剛”這個詞。

    分明見過眾生各樣的渴望、抱負,如今卻對何太后看不透、道不明。

    ——

    腳下隱隱有震顫,二人都身形不穩(wěn),謝令鳶扶住墻壁。

    是投石車將巨石砸到了女墻上,砸出了一地碎磚。

    女墻的缺口下,有士兵搭起了云梯,眼見著又要爬上來。

    那里沒有守城的官兵,酈清悟只能抵上去了。

    城墻被攻陷,昭示著何太后的境況越發(fā)危險。

    可謝令鳶毫無頭緒。

    她瞄了一眼城外,隱隱覺得有些怪異,卻尋不到根由。

    退了幾步,躲開亂石與亂箭,湊到酈清悟身邊,他問她:“何太后有謎面么?”

    何貴妃、宋靜慈都有謎面,他們才找出了破夢的關(guān)鍵。

    “七殺司權(quán)……算是?”

    可怎么也和攻城的夢串不起來啊。

    巨門司言……更不像,這些士兵又不是憑著嘴炮攻城的。

    酈清悟沉吟了片刻,隨手干掉了幾個爬上梯子的敵兵,反問她:“何為權(quán)?”

    “……”謝令鳶深感他問了句廢話:“你們這些人,應(yīng)該最懂了吧。

    位高勢大,令人敬重。”

    說完又茫然了,“這樣說的話,何太后身為萬人之上,甚至比蕭懷瑾還有威望……”

    她已經(jīng)掌權(quán)了,為什么會陷落?

    誰料酈清悟卻若有所思地否定了她:“我問,什么是真正的權(quán)?

    什么是真正的敬重?”

    這兩句反問,乍聽之下,似乎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

    然而,人之所以追求權(quán)勢,無非是追求權(quán)力之下,被人敬重、認同的快感吧?

    謝令鳶想起年少時,曾與一位僧人論道,對方說,富不在金錢多寡,而是物質(zhì)欲望在財富的范圍內(nèi),精神有樂。

    哪怕收入不高,但不求享受,閑居養(yǎng)性,如此也是富的。

    后來她錦衣美食,卻也明白了那番話。

    哪怕坐擁萬貫、席豐履厚,然欲望無盡,總要靠錢來滿足快樂,也會覺得自己貧窮,羨慕更富有的人。

    在紛亂的攻城聲中,前塵、往事,高僧的回憶、如今的境況,糅雜在一起。

    在這如麻的亂團中,她逐漸尋到了一根線頭,一個字一個字地爬出了心中所析:

    “權(quán)不在位高勢大,而是人心是否真正敬畏……當他人不因勢利,只出于對人德行、品格的尊重,方是真正的……權(quán)?”

    ——永不因官利、錢勢而決定。

    初時說得猶豫且不定,越到后面卻流暢起來,顯然思緒已經(jīng)清晰。

    關(guān)于這一點,酈清悟也是長大后,遠離了皇宮故土,才漸漸明白的。

    他沒有說什么,也沒夸她,卻覺她磕磕絆絆說話時,怎么看怎么順眼——奇了,她也不是什么驚艷于世的美人,他竟然覺得外面如跳蚤般的攻城,也沒了那么麻煩。

    這樣提示下,謝令鳶戳破了心中那層朦朧的不解。

    ——宋逸修服毒自盡,給何容琛,留下了主政天下的權(quán)力。

    然而,無論何太后做的有多好,民間依然唱著“牝雞鳴日出”的諷刺歌謠。

    有敬重么?

    恐怕太后自己,也不認為被敬重吧。

    太后因家族追求權(quán)勢,而被送入宮,被操縱命運,幾十年付出與隱忍,到頭來,只剩韋無默,和一座孤冷的皇城。

    而這些,都是顧奉儀和宋逸修留給她的,內(nèi)心僅剩的溫存。

    所以夢境中,她在守著。

    ——

    頭上忽然被拍了拍,她惱怒地抬頭,酈清悟竟然對方才扮成大皇子時的遭遇,狹私報復(fù)!他剛擊退了敵兵,正在觀察城外:“你看,這些人,有沒有異樣?”

    謝令鳶往下看了一眼,地上堆著密密麻麻的死人,活著的正穿梭在攻城的硝煙戰(zhàn)火中:“都是士兵啊。”

    “不僅如此。”

    酈清悟因游覽天下,許多常人不知的事,是印在他腦海中的:“雖然都是黑衣黑甲,但其中夾雜的,有北燕、北夏、西魏、西涼……以及晉國,各種制式的甲胄。”

    “……”謝令鳶咋舌驚嘆:“天下群起而攻之啊,這夢做的真有魄力。”

    “并且,那邊——”他遙遙指向遠處:“有晉國的官員,另一邊,是北燕的官員。

    還有一些人,并無官兵的訓(xùn)練有素,應(yīng)該只是民眾。

    但他們,都有個共同的特征。”

    謝令鳶脫口諷刺:“都是男人?”

    誰料酈清悟真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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