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后宮佳麗心悅我》
第(2/3)頁
我不在后,曹呈祥可牽制他們,但也不能過分信任。
懷慶侯武家可用,謝家亦是良臣,可扶持。
何容琛苦笑說:“你說我這些年,手上也沾了那么多血。
我逼死了酈貴妃母子,逼死了韋氏,誅殺了輔政大臣……我也害怕,若他們回來找我,可你又不在,我該怎么辦呢?”
她眼睛里倒映出他的溫柔輪廓,映得無比清澈,因為有水光。
她一遍遍問,你不在我該怎么辦呢?
若你不在了,這宮中一起守望無邊歲月的人,都離去了,剩下漫無邊際的日子里,只我一個人苦捱,我該怎么辦呢?
宋逸修幫她重新綰好了珊瑚珠發(fā)簪,很輕柔,仿佛儀式一般。
描眉、貼花鈿、戴發(fā)簪,也確實是晉國風(fēng)俗中,十分重要的儀式。
他都為她做過。
他說:“要是你夜里感到害怕,或者難眠,你就點起盞燈,我會化作燈光,回來看你,陪著你的。”
何容琛緊緊地望著他,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那我信了……你不要食言啊。”
“不會的。
君子信諾。”
梳完頭后他收回手,袖中的幽蘭香氣撲鼻。
在最后時刻的溫馨靜謐里,這香氣勾起了她深埋于心底多年的疑問:“你當(dāng)初,為何對我那樣好?
初入宮……就對我照顧。”
越是在宮里待久了,就越發(fā)明白當(dāng)年真情的可貴。
“你那時只是個青澀小姑娘。
言之鑿鑿,說不信蒼天神佛,只信自己。”
他莞爾,“我第一眼看到你,不知怎的,便想起了死去的家妹。
又料到了你日后不會好過,莫名的替你憂心。”
何容琛搖了搖頭:“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一室安靜。
窗外不知何時,徐徐飄起了雪花,飄落到他的肩頭。
那是延祚三年的雪。
清冷,又溫暖。
“那你還記得,你在東宮時,有一日救了顧奉儀么?”
記得啊。
那時先帝求學(xué)回京不過兩年,他深愛的人在宮外,便常常聽顧奉儀彈曲,那是江南名曲《長相思》,以緬懷他年少的思念。
韋晴嵐妒忌顧奉儀,卻沒想到嫉恨錯了人,先帝從來沒愛過她們后宮任何一個女子。
娶她們也不過是出于政治原因罷了。
“我自幼遭逢家變,見慣了世態(tài)炎涼。”
宋逸修微微一笑,眼中光華流轉(zhuǎn):“看到你硬撐著挨罰時,忽然覺得,這宮里似乎也不是那么虛偽。
我甚至記得,那時都入夜了,月光落在你身上,周圍一片漆黑,你卻像在亮著似的。”
心中飄浮了多少年的落葉,終于歸入了根里。
何容琛釋懷了,眼中流淌過笑意。
“那皇權(quán)害你至此,你恨么?”
“……恨的吧。
可誰又不是被害的呢。”
他沒有撣去肩頭的雪花,任由它們被溫暖融化。
認(rèn)真想了想,“有時候我問自己,我恨帝王家么?
——也會想要報復(fù),想讓他們痛苦,初時才存了扶持你的念頭,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何容琛嘆著氣地笑笑:“你想叫我生分了你,你走后我不至于太難受么?”
她真聰明。
宋逸修露出一點點無奈的寵溺。
“我雖恨,但宋家家訓(xùn)……我終不能為了一己私仇,置天下于不顧。
大概,先帝也是明白這點,才放心用我,不在意我罪臣之后的身份。”
宋氏家訓(xùn),深刻入宋家每個子弟心中。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
何容琛知道的,這家訓(xùn)傳承了數(shù)百年。
窮不失義,達(dá)不離道。
而他,也是以此托付于她——他深懷家仇也放不下的,骨子里的抱負(fù)。
她向他點頭。
你放心吧。
他看懂了,遂眉目舒展,唇畔還帶了淡淡笑意。
“說起家訓(xùn)……”宋逸修望了一眼窗外落雪,它們像是水開成的花,在寒徹天空漂浮無依,終于歸落溫暖大地。
他微微有些出神,輕聲道:“我想家了。”
年幼入宮,歷三十載,臨終前總算可以說一句——
我想家了。
可是,家,早已覆亡,只在很遙遠(yuǎn)的童年回憶中了。
何容琛心中一陣抽疼,她也想家了。
可入宮后,面對權(quán)力誘惑的詭譎,再未敢想這個溫暖的詞。
它成了遙不可及的奢談,極樂天國的圣地。
“家沒了。”
她心中忽的一松,溫柔道:“就一起想想我們自己的家。”
他笑了,很高興:“好。”
他輕車熟路,去內(nèi)室拿來了皮影:“我快走了,想再陪你做一場夢。”
想把所有好的,都盡所能給她。
他將皮影放在她手中,有些疲累地坐下來。
其實坐著仿佛也撐不住了,就躺在她懷里。
他們溫暖地相依,殿外是紛飛的落雪,殿內(nèi)上演著天底下最美的夢。
“于是那兩個相愛的人就下凡了,誰叫這天庭規(guī)矩太嚴(yán),這世道欲壑難填,這蒼天絕情無眼。”
“來到人間后,他們化為書生和小娘子,一道隱居。”
他溫潤的聲音,在空寂的室內(nèi)徐徐回蕩,應(yīng)著窗外的落雪,越來越輕。
“月照孤舟,蕩去了錦繡山河……尋到一處村落……”
而她的聲音帶著纏綿的向往。
“那是延綿如十里江濤的青山,是蜿蜒如仙女飄帶的溪水。”
“房檐生了青苔,籬笆沾了細(xì)雨……房前……種了大片的槿花,風(fēng)一吹……就輕輕……低頭……”
“朝開暮落,一日風(fēng)光。
站在花叢里天風(fēng)環(huán)帶的人,一定是郎君了?”
再沒有聲息。
只聽得見,窗外落雪簌簌的聲音。
是雪在這片大地上,寂靜地唱了幾千年。
而宋逸修躺在她懷里,在美好的夢中,安靜睡去了。
何容琛等了很久,等得懷中人漸漸涼了,再沒有熟悉的暖意給她以支撐。
既然等不來他唱,她就舞動著手中的皮影,自己一個人,為他織完了那出祈盼了一生的夢。
“那個坐在茶霧后打扇微笑的人,一定是娘子了。”
“一株淘氣著攀爬花架的葡萄,用它釀出天下最美的酒,可以讓甘醴流入心房,映出心愛的人的倒影。”
“那酒很灼熱,能讓人看到亂花迷人。”
還養(yǎng)了狗。
屋子里掛了云綃的床帳。
擺著自己親手雕的木雕。
夏天釀了酒。
冬天腌了菜。
“他留了一句信,夢中茶霧舊黃昏,終作十年心曲十年燈。
她也回了一句,蕉窗夜雨笙歌散,依稀半生煙雨半生人。
信壓在窗臺上,很多很多年。”
“有人離去了,也在等著。”
“一直等著。”
——
快入夜了,殿外點起了燈光。
徐徐地照耀著,溫暖,寧靜。
燈花偶爾搖曳,跳躍著,仿佛是在喚她,看它一眼。
何容琛轉(zhuǎn)過頭,看那夜中也明亮的光暈。
這才發(fā)覺不知何時,滿面是淚。
她平靜地擦掉眼淚,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了。
——
雪一直飄到了翌日,宋逸修被送出宮外安葬。
何容琛下令,送去宋氏郡望,廣平。
他的族人都葬在那里。
他想家。
她悄悄去送他。
馬車沿著宮道緩緩啟程,在青石板上碾過,發(fā)出篤篤聲,仿佛遙遠(yuǎn)的宿世輪回,沉埋于她這二十年的宮闈歲月中,載著他漸行漸遠(yuǎn)。
一瞬間,令她想起當(dāng)年初入宮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世間,總有很多東西,是不隨時光而改的。
她站在高高的城墻上,夕陽將她拉出長長的身影,幾乎觸到了那背馳而去的馬車,如時光蹀躞而行,如黎明跬步走遠(yuǎn)。
馬車駛出宮,在關(guān)門的縫隙中漸漸遠(yuǎn)去。
那宮門沉重地闔上了。
它這般高,關(guān)住了她玲瓏懷春的心,關(guān)住了他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一生;隔開了他深情凝望的視線,隔開了她寂寞蕭索的歲月。
——那雪落的,可真美啊。
——
酈清悟從那片落雪紛紛的識海中走出,不知不覺的,抬起頭,遠(yuǎn)處已是連環(huán)夢的戰(zhàn)場。
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余韻悠長的夢,過后是一枕黃粱。
隔著硝煙紛紛,遠(yuǎn)處,謝令鳶還站在春明門外等他,神色半是焦慮半是悵惘。
酈清悟收起惆悵,穿過箭雨與廝殺,趕到她面前,手中現(xiàn)出了山海劍。
他正準(zhǔn)備帶她,想辦法躍上城墻,謝令鳶卻擺手,示意不用。
她站在這里等他的功夫,早就想好怎么才能上城樓了。
酈清悟不解,看到謝令鳶跑到遠(yuǎn)處,爬上了投石車。
投石車后,幾個士兵正要發(fā)射攻城蛋。
車上是巨石。
謝令鳶一把抱住了那個比她人還大了幾倍的石頭。
酈清悟目瞪口呆,隨著攻城兵一聲令下,巨石被遠(yuǎn)遠(yuǎn)彈出,石頭上還扒個人,謝令鳶抱著石頭,被發(fā)射到了城樓上!
“……”酈清悟捂住眼睛不忍卒睹。
謝令鳶能在識海里小范圍織夢,快要挨著城樓時,她松開巨石,身輕如燕地幾個點漂,踩著女墻避開,石頭砸在城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碎磚落石紛紛炸開。
她抱著女墻的一角,穩(wěn)住身形后,向酈清悟揮了揮手,示意他學(xué)自己。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原阳县|
永济市|
鸡东县|
台中市|
满洲里市|
武夷山市|
天台县|
时尚|
建湖县|
南皮县|
郧西县|
广西|
武隆县|
肥东县|
乌兰察布市|
桐庐县|
寻甸|
原阳县|
固原市|
崇义县|
太仓市|
汉中市|
虎林市|
道孚县|
如东县|
逊克县|
长武县|
大庆市|
华宁县|
定州市|
古蔺县|
威宁|
福建省|
雷州市|
疏勒县|
滕州市|
神农架林区|
綦江县|
巩留县|
安宁市|
新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