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后宮佳麗心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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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被韋氏統治了的可怖的寒冬黑夜里,宋逸修像光,顧詩嫻像熱,幸甚有他們。
宋逸修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想在何容琛臉上找到當年春天般的笑意,然而她眼中曾跳躍的千山萬水的神采,終是被宮中落寞所取代。
他將茶杯置于案上,發出輕輕悶悶的敦響,修長的手向前移了兩寸,終于觸及了她放在案上的手指。
何容琛沒有退縮,他的眼中仿佛有夜所不能及的深邃,將她吸住。
他的手覆上,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
何容琛望著他白皙臉頰上清晰可見的傷口,那應該是被皇帝扔奏折時劃傷的。
她聽說過,他曾為議論嫡庶一事,被皇帝責罰。
她抬起手,以手指輕輕撫抹,仿佛指腹是一味藥,名曰關懷,帶著溫度撫上,就能痊愈。
他身上縈繞著極淡的幽蘭香,穿透昏暗的夜,令她仿佛錯亂了多年的時光——廣平宋氏自詡品節為蘭,族中嫡系只熏蘭香,此慣例在前朝筆記《懷麓雜俎》《北游叢談》中皆為文人墨客所樂道。
原來過去這么多年了,他從未忘卻傲骨。
“我那日在紫宸殿外跪著時,便想通了一件事……宋大人,以后,你愿意,為我效勞么?”
宋逸修與她對視良久,連燭火映在眼底都平靜無瀾:“娘娘說可以,就可以。”
——
那之后,蕭道軒雖震怒,卻決定了大皇子出閣讀書,接受儲君教導。
一同被送去的,還有二皇子。
這中間,朝堂拉鋸了多少次,宋逸修花費了多少氣力,何容琛雖不知情卻猜得到。
從那個火光昏昏的夜以后,宋逸修每次來重華殿時,就會給大皇子帶來他從宮外捎的新奇物件。
有時候是宮內見不到的零食,有時候是些頗有意趣的小玩意兒——小孩子的喜歡總是容易被移情的,逐漸大皇子不再盼父皇,而是盼著父皇身邊那位內臣來。
何容琛就安坐一旁,和樂如同一家人一般。
她微笑地看他們,心想,或許他也是在為未來鋪路吧。
然而這些物件里,偶爾便會混進了一件首飾,譬如一支發簪,一雙耳墜。
花色素凈,意趣高雅。
宮外的首飾縱然再昂貴,論精工細作的程度,也比不得宮內御品。
何容琛拿起首飾,放在掌心里,漸漸就出了神。
也不知這是宋逸修打算送給哪位宮女的。
鬼使神差的,她悄悄留下了。
——
兩年飛逝而過,景祐八年十一月,孫淑妃有孕了。
至此,上四妃貴、德、淑、賢,都有了龍嗣,后宮格局為之一變,那逼仄的空氣中,又涌動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適逢那段時日,邊境發生了“正月之禍”,更是人心灰霾。
待翌年三月時,迎春花開,孫淑妃說去去晦氣,她在宮中,辦了一場迎春宴。
那溫暖地滲著血的迎春宴,被后世稱為“四姝爭后”。
——
識海里,忽然間,天旋地轉。
謝令鳶一個趔趄,酈清悟隨手一拉她,她感到迎面的風如利刃,干涸的冷意從骨縫中滲透,連眼前的畫卷都開始飄渺。
“發生什么事了?”
她齒關打顫,寒意從心底攀爬,一種莫名的情緒左右著她,讓她說話都帶了哭腔。
酈清悟微微錯開了視線,抵住識海里這股滲透的情緒,“此處回憶對主人太痛苦,導致這一部分的識海有坍塌。”
仿佛天地倒錯一般,二人手相牽都站不穩,只得扶了一株桃花樹,跪坐在樹旁。
謝令鳶已經開始頭暈目眩,穿越前吃的夜飯都要吐了。
桃花如紅雨,簌簌揚揚地飛,落了二人一身。
——
酈清悟記得這棵樹。
也記得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
他一手掐住謝令鳶的內關穴,讓她不至于暈眩的厲害;一邊忍不住唇角微彎,諷刺地想,也許他的識海里,這一部分也坍塌了呢。
他記得孫淑妃是個笑容明艷的女人,他管她叫孫娘娘。
他記得他甫一落座,便看到自己養的“雪睛”被人放了出來,搖著尾巴跟過來。
他愛憐地抱起它,想把它抱回宮里,蕭懷瑾見狀,早不耐煩一板一眼地跪坐了,也就跟著他一起離席。
大皇兄沒跟過來。
他是皇長子,雖然亦有童心,但因為何容琛的緣故,他過早成熟了,且何容琛對他教導嚴格。
于是自己對他最后的一幕記憶,便是他穩重地正坐,腰背挺直,身姿如松,行止有矩。
——
記得他們送回小狗,回來的路上,聽到宮人驚呼,夾雜著女人歇斯底里的哭聲。
他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幕。
身姿如松的大皇子,趴在德妃懷中,口鼻全是鮮血。
德妃身上所有的生機那一刻灰敗枯萎,她的手指摳進了地面,渾身發著抖,眼睛里要流出血淚來。
而太陽還在我行我素地照著,百花還在素不相識地開著。
那真是一個溫暖的時節。
——
謝令鳶吐得天昏地暗,卻扶著樹堅持看下去,她明白到了識海關鍵時候了。
宴席上,乖巧的蕭懷瑜雖然人人稱道,卻有點羨慕地看著兩個弟弟離去——那是母妃不允許他養的寵物,怕他染了病。
他失落地偷偷嘟起嘴,好在這時宮人端上來點心,他正要伸出小手,想了想又收回來,看向母妃。
母妃正和柳賢妃娘娘說什么,他嘴巴鼓成圓圓的,等她回頭看他一眼。
那漂亮的點心仿佛散發著誘人的邀請,蕭懷瑜看了幾次,終于還是伸出手,拈了一塊入口。
糕點很甜。
母妃向來不許他吃外宮的食物,一點水都不能沾,幾次耳提面命。
可是迎春宴上,這么多人,料來是無礙的。
連孫娘娘一旁看了都笑道:“別怕,多吃點,本宮囑咐御膳房最擅長點心的師傅,特意為你們做的。”
蕭懷瑜吃完了一盤,還想吃,宮人沒敢動二皇子的份兒,便將三皇子案上的點心先給了他。
何容琛恰好轉過頭來,見他吃點心,顯然是忘了她的禁令,不由蹙起眉,起身向他走去。
——
大皇子見她來了,一吐舌頭,把點心盤子往身后一藏,抬起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見他討饒的模樣,何容琛好氣又好笑。
倒反思是不是自己平素管的太嚴?
她心中一軟,微微嘆了口氣,正想說讓他吃吧,從眼中看過去——
大皇子的鼻子和嘴角,就汩汩流出了鮮血。
他還未來得及收起討巧的模樣。
血順著他嘟起的唇角流下來。
滴答,滴答。
落在地上,一滴兩滴,變成一灘,蜿蜒。
——
他滿臉滿身的血,映入何容琛眼簾,有那么一瞬,她的頭腦空白了。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震碎了其她妃嬪的心神,她撲上前把他抱住。
蕭懷瑜手中的點心,被她撞落在地。
他這時才捂住胸口,瑟瑟發抖,蜷縮起來:“娘……肚子痛,怎么看不見了……”
這刻骨的恐懼,她的天都塌了。
她聲嘶力竭喊太醫,發著抖,把他攬在懷里,一邊拍打,一邊大聲喊他。
“思賢,太醫來了,吐出來!吐出來就好!聽話,什么都依你!”
她語無倫次,話音抖得不成句落。
她抖著手,伸入他冒著血的口中,為他催吐,她嚇得眼球都在晃動。
大皇子粉嫩的臉頰,蒼白驚心,口中鮮血越涌越多。
他被血沫嗆住,咳得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
何容琛攥緊他抽搐的手,把他使勁兒箍在懷里。
蕭懷瑜逐漸渙散的瞳孔中,映出的不是恐懼,而是何容琛扭曲的臉。
他臉白得驚心,血紅得刺目,卻現出擔憂,聲音耷耷的:“你別怕,我不疼,不冷……母親別哭……”
他用力伸出手,摸索著去夠何容琛的后背,用盡全身力氣拍了拍。
終于失盡了氣,滑了下去。
誰都看得到,他在何容琛的懷里,戛然沒了聲息。
但誰也不敢說。
迎春宴寂靜了很久。
太醫趕來時,只聽到她抱著大皇子的尸體,拍后背催吐:“吐出來,就好了,就醒了,能喘氣了……”
誰也未敢上前一步。
那番話顛三倒四地說了很久。
懷中人再未有回聲。
——
蕭道軒趕去的時候,何容琛癱跪在地上,還在說。
“求求你,聽話,吐出來,我什么,都依你……”
孫淑妃嚇得站不穩,被宮人攙到大皇子面前,摸了摸他的鼻息,結結巴巴勸道:“咽、咽氣了……都涼了……涼了……”
最后“涼了”二字出口的時候,何容琛才似乎被喚醒了神智,突兀的清醒了。
她忽然癱軟了,像一灘絕望得四分五裂的泥。
這個世界,好像連空氣也沒有,下一刻便可以窒息死去。
他剛才似乎小小聲安慰她,說不疼,別哭。
明明他早晨的時候還說,要好好讀書,這樣父皇高興了,便會來重華殿看母親。
“為什么是他……”
“為什么死的不是我?”
“你們殺我啊,為什么要殺他?
!?。俊?
她仰頭對著所有人嘶喊,沖起來,抓住孫淑妃,眼中幾乎滴血:“你們讓我拿什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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