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后宮佳麗心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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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一雙與她不搭調的毛靴子,想來也是蘇宏識送給她的。
這寵命優渥的將軍兒子,雖嬌慣霸道,卻也待人真誠;蘇廷楷更是對友人雪中送炭,不遺余力地相幫,可見人品正直。
——
謝令鳶心想,這種人居然會通敵叛國,害得晉國失了北方數個城池,也實在令人費解。
穿過集市,蘇宏識帶著宋靜慈,去了一處學堂。
略顯破舊的屋子里,坐了十二三個孩童,有大有小,出身不一,但皆是寒門。
將軍府上的西席先生,手里卷著書,正在講授什么。
湊近了,才聽清他講的,竟然是地理植被和節令氣候。
——
謝令鳶一時有點意外,因為在古代,這一類學問不太受重視,科舉不考。
更遑論晉國科舉也就是這二十年的事,沒有真正興盛起來,地理水文就更不會重視了。
而這位西席先生,居然教授屯田水利等,實在是破天荒之舉。
站在學堂外,宋靜慈扒著窗子,踮起腳。
西席先生講得眉飛色舞,蘇宏識邀功般地指給她,臉上是不經掩飾的得意:“這是我央爹爹開的,城里的人不論出身,每旬都可以來聽兩天課,先生說這是義舉,是天下少有的事情,厲害吧?”
他猶如開屏孔雀般,宋靜慈也不負他所望,沖他笑了笑:“真厲害。”
蘇宏識如同饜足的貓,滿意地微微瞇了眼:“你也想來聽課嗎?”
宋靜慈忙點點頭。
兩個孩子從墻上跳下來,蘇宏識說:“可惜你是個女孩兒,讀書沒什么用。”
見宋靜慈神色失望,又補充道,“不過沒關系,先生是個怪人。
你這么聰明,也許會收你的。”
——
謝令鳶蒼茫若死,看著“記憶迷宮”的下一瞬,又變成了將軍府。
宋靜慈坐在那位西席先生對面,默出了一篇《明詩》。
那老先生驚喜不已,本只是授業,卻又改了主意,肯收她為內弟子。
陽光透過窗欞,纖塵在光線下縈繞起舞。
師生二人對坐,宋靜慈為老先生推墨。
“先生的老師是巨子?”
她的軟黏的童音里,全是驚嘆。
墨家巨子是傳說中的存在,令她驟聞后雀躍不已。
“您不是出身延陵季家嗎?
那可是世代鴻儒之家,為何您拜師墨家呢?”
那位姓季的西席先生笑了一下,因生活清苦,皺紋中夾雜了無盡的風霜和歲月。
他笑容平靜而溫和。
“我是家中庶子。”
他望向窗外,似悵然也似不悔:“年輕時愛沖動,看到一個平民姑娘受欺辱,她父親卻連狀紙都寫不來——你知道的,寒門讀書無門。
我一沖動,去辦了個學堂,想要廣授學問。
此舉被家族詰責,我一怒之下,干脆離家遠行,因緣際會拜入了墨家門下。”
他一生抱負難平,隱于邊關市鎮,將畢生所學傾囊傳授他人,無論富貴貧賤。
“民生困苦,我便教他們屯田節令,保他們來年收成。
邊關交戰,我便教他們溝渠器械,守護國門。
我這一生雖未能桃李遍天下,卻也不枉。”
——
謝令鳶和酈清悟旁觀,俱有些動容。
文字知識,是這個時代階級壟斷的工具。
上流為保證利益,書籍和家學絕不外傳。
平民難以拜師,更遑論步入朝堂。
季先生此舉,無疑是驚世駭俗,也無疑是胸懷博大。
“學問應該澤被蒼生,而不應是一家之言。
你記得,薪火相授,大德永傳。”
“我也曾想過,你一介女子,學這些并無大用。
但為師突然反思,也許世家宗主也曾覺得,庶子讀書有何用?”
“庶子亦人,因材施教,人人皆可成棟梁,或仕或文,或農或商。
女子出嫁為人婦后,亦要相夫教子,所以若婦人才學勝于鴻儒,其子孫必成圣賢。”
“你有過目不忘之才,日后才學造詣,定勝于我。
為師希望,你能記得這話。”
他說話的神色,倒映在宋靜慈清澈的眼眸里,等了半晌,宋靜慈才點頭。
——
在宋靜慈微妙的停頓和情緒中,謝令鳶隱約覺得自己抓到了一絲緣由。
她思忖想,“季老先生誠然值得敬佩,卻還是脫不開時人的觀念,宋靜慈天資奇高,放在現代堪稱學神了吧,然而在這時,她的凌云之才,竟然只是相夫教子,把子孫教為圣賢?”
虧季老先生自己還剛剛說過,薪火相授大德永傳呢。
——
宋靜慈記憶的牢籠里,迷宮還在不斷變幻。
又跳到宋靜慈八歲,十三歲……
一會兒是宋靜慈挑燈夜讀,宋家人勸她不要累著,沒必要這樣用功;一會兒是宋靜慈看府外的小孩子拖著鼻涕在地上寫字,神色似有眷念。
終于跳到了宋靜慈十六歲時,宮里傳來旨意,封她為婕妤。
宋家人愁眉不展,不舍勸道:“你若不想入宮,家里就遞折子去說。
太后終究要念宋逸修的舊情,不會過于為難。”
宋靜慈看著待她視如己出的宋家人,清澈的眸子里仿佛倒映了一切。
她笑容有些縹緲,像是隔了遠山:“我父親這一脈,香火已絕。
我受族人恩澤長大,好歹能為宋家做點什么,也算值了。”
——
私下她的大丫鬟也勸道:“深宮似海,一旦入了,這輩子可是不能出了!小姐不是曾說,日后想回北方看看,去找小時候的恩師和伙伴嗎……奴婢還想跟您去看看呢!”
宋靜慈淡淡道:“我入了宮,哪怕不受寵,只要好好活著,就是宋氏一門危難時的依靠。
總比相夫教子來的有意義。”
秋日天如洗練時,宋靜慈走入了深宮。
蒼穹那樣高闊,她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地,以及童年的美好向往。
然而她并不似有遺憾,她十分平靜。
——
謝令鳶透過她平靜的眼神,那一刻,一股針刺般的感覺涌上心頭,方才迷宮里的許多片段,一瞬間串了起來。
猜測在心中躍躍欲出。
“……我似乎是明白了。”
——什么叫我父親這一脈香火已絕,宋靜慈沒拿自己當宋家的血脈看嗎?
沒拿。
——
宋父曾說,馳兒,字寫在土中,更要寫在心里。
我們宋氏的家訓,即便沒落了,也不能忘了根骨。
這是宋父對兒子的期望,而對于宋靜慈,他沒有這些要求。
宋母曾說,你弟弟去了,娘也沒享福的機會了。
日后你嫁給別人,留心著點,若生了兒子還能娶個媳婦兒孝敬你;若是生了女兒,就只能嫁出去,幾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
宋桓曾說,姑娘家不必挑燈夜讀,這樣辛苦不值得,你豆蔻年華,就該好生嬌養。
連宋靜慈最敬重的,突破了嫡庶道德規則的恩師,也對她說,望她能勝鴻儒,日后相夫教子,使子孫成圣賢。
——
她倍受父母呵護寵溺,卻從來沒有被父母期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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