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于是,當天下午,王錫琛就見識了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手術。麻醉,分割,縫合,一道道手續看下來,再看看那滿是縫合線的手指,他差點都暈過去。直到敷上藥,手指都單獨的給包扎好,這一出來一屁股就給坐地上了。 針灸人還能下的去手,知道不管好歹,這是死不了人的。可那手術,是真拿刀在人身上走啊! 乾隆再見到孩子,就是手包的跟一根根小蘿卜似的手,但至少孩子的手指確實是給分開了。孩子是醒著的,側著臉不停的看她自己的手,看見他進去露出大大的笑臉,“皇阿瑪,我的手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乾隆叮囑她好好的,這才回去。回去之后又送了幾車的藥材來,蘇氏這才得了信兒。恨不能飛出去看孩子,被乾隆攔了,準許她第二天過去看看這才罷了。 林雨桐沒一直盯著四公主,晚上得去書院看看。這是這么多女孩子離開父母的頭一個晚上,不去看看不能放心。 她原本想著,孩子這么小出來,不定怎么鬧呢。可一個寢舍一個寢舍的看過去,并沒有鬧的。也是!都是高門大戶出來的,這些孩子自小跟著奶嬤嬤和丫頭長的。這次又允許跟著下人,因此,很多年歲小的帶來的都是奶嬤嬤,孩子有嬤嬤陪著,并不覺得害怕和惶恐。 十三四,十四五的姑娘也有,林雨桐還見了三個十六的姑娘,巧了,還都是出自原主那個烏拉那拉家的。和婉低聲道,“是承恩侯府的,年歲相當,也還都是嫡女。” 林雨桐就明白了,這是奔著皇家來的。至少弘曕和永璋都還沒有娶福晉,這三個的年紀正好配的上。 弘曕今年都十九了,永璋也十八了。還有弘晝的幾個兒子一個挨著一個也都大了。 林雨桐沒說話,但和婉卻察覺出來了,皇祖母是不高興了。 連著看了幾個,確實沒事,她就準備回了。誰知道才要走,就聽到前排傳來喧嘩之聲。和婉要打發人過去悄悄,林雨桐攔了,親自過去。遠遠的就看見有兩個寢舍的門開著呢。一個穿的是蒙古袍子,一頭的小辮子,十四五的姑娘手里拿著鞭子不停的拍打著手心,帶著人站在門口,“……讓你讓出來就讓出來,這么多廢話做什么?本格格就是看上你這間了,還就要你這間。怎么著了?” 攔在門口的是個小丫頭,那丫頭梗著脖子,“說了我們姑娘在沐浴,等我們姑娘出來再商議。您便是貴人,也不能這么欺負人!” “沐浴?多金貴的人呀,這得沐浴多久。本格格在這里說了半天了,你主子怎么不出來……” 和婉要上前,林雨桐伸手攔下了,“那格格是誰家的?”宗室里的孩子沒這樣囂張的。 和婉還沒說話呢,就聽這格格身邊的丫頭說話了,“知道我們格格是誰嗎?我們格格的母親是淑慎長公主,老圣人和老娘娘是我們格格的外祖和外祖母……” 林雨桐就挑眉,淑慎并沒有生育過。那么這姑娘就是淑慎那個額駙的孩子。 和婉嘲諷的笑了笑,“這是姑姑膝下的庶女,這次被他們部族的人給送來的。這孩子還是遺腹子……” 林雨桐才帶著和婉往前走,就聽那攔在門口的小丫頭屋里有人說話:“喜兒進來吧,收拾東西,我們跟這位格格換了。” 叫喜兒的丫頭跺腳,“姑娘!這是分給咱們的。” 就見這姑娘從內室走了出來,福了福身,臉上還帶了幾分笑意:“不知道是貴人駕臨,失禮了。” “啊?”這格格愣了一下,她的臉上有些不自在,問了一句:“你……你多大了?” 林雨桐心里的那點火氣稍微下去一點,還知道不欺負比她小的人,不算是無藥可救。 那姑娘卻沒回話,只笑了笑,“貴人稍等。或是進來也行,外面冷。要不然叫下面的人現在就把東西往過挪吧,我的東西少,大都沒拆開,馬上就好。”再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她直接進了內室。再出來的時候主仆倆一人一個包裹,抱著個木匣子,“里面有幾件我用過的洗漱之物,稍后叫丫頭來搬。您也早些歇著吧。”然后抬腳就走,直接進了隔壁的房間。特別有耐心的等著對方收拾完了,丫頭把東西給再搬回來。 林雨桐走到門口,聽到那個叫喜兒的丫頭抱怨,“姑娘,您也太好說話了。這回她這么著咱們讓了,那下回她更得欺負咱們。” 就聽這姑娘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讓她一讓又何妨?”說著又說丫頭,“以后見了人家不可橫眉豎目!你得客氣些,比之前要更客氣些。” “姑娘!”喜兒都快哭了! 這姑娘卻道:“她要強,你便叫她強。她要橫,你便叫她橫。爭一時意氣做什么呢?祖母之前的教導都給忘了?” 丫頭再嘟囔了什么外面聽不清楚,外面的和婉卻咋舌,這是誰家的姑娘,有這般沉穩的氣度。這才多大點子年紀?跟著的丫頭倒是年歲大些,卻不及她懂事多了。 這么想著,就從后面的婆子手里要了名冊,低聲道:“這個孩子叫蔡寶儀。” nbsp;誰家姓蔡?朝中的大臣在林雨桐腦子里過了一遍,暫時還真想不起這個人來。 和婉就低聲道:“蔡新,乾隆元年進士,寒門出身。因精通勾股弦原理,被皇阿瑪指給皇子做師傅。如今已入值尚書房……”還不算是大臣,只能說是近臣。想來是皇阿瑪給的恩典。 這么一說,林雨桐想起來了,這個人物很了不得,把六部的尚書做了一大半,間或還兼職兩部尚書,最后得了個太子太師,在乾隆這樣的皇帝手底下,善始善終,一輩子平平穩穩,殊為難得。 可見此人不僅會當官,而且善于當官。早前好似四爺還提過一個蔡姓官員,說此人上書陳情禁止通商的弊端,很切時弊。對了,當時說那個官員是福建人。她馬上問和婉,“這個蔡新是否是祖籍福建?” 是! 那就錯不了。 林雨桐過去,敲了敲門。然后門砰的被打開了,看來這小丫頭的氣還沒消,以為是隔壁的人。結果門一打開,看到一位面善貌美的夫人,后悔不迭,忙道:“你們找的人搬到隔壁去了。” 和婉才開口,“我們不去隔壁,只進去瞧瞧。” 喜兒是認識和婉的,今兒報道的時候遠遠看見了,人家說是那是公主。她忙退到一邊,里面的蔡寶儀已經迎過來了,抬眼一眼,忙往下跪。林雨桐一把扶住了,“我瞧瞧你們住的可習慣?” 蔡寶儀在人都進來之后到底堅持把禮行完了,能叫公主跟在身后的人能是誰?她一板一眼的見禮,然后才道:“謝娘娘記掛,住的很好。” “你打南邊來,怕是不適應北邊干冷的氣候。”林雨桐左右看看,“屋里放盆水,能稍微好些。或是養些水仙,碗蓮……” 蔡寶儀應著是,卻也不多嘴再說什么。 林雨桐笑了笑,“剛才你們爭執我瞧見了,可覺得委屈?” 蔡寶儀搖搖頭:“回娘娘的話,臣女不委屈。” “當真不委屈?” 這姑娘默了一下才道:“娘娘,這世上誰人不委屈?臣女覺得委屈,那位格格只怕也覺得住在這樣的地方一樣是委屈。人只要活著,就沒有不受委屈的。臣女的祖母告訴臣女,心胸大了,就什么委屈都沒有了。黃連再苦,劃破了嗓子也要直接咽下去。咽下去就過去了,就怕放在嘴里反復的嚼,那是越嚼越苦的。因而,過去的在臣女心里那便是過去了,不覺的委屈。” 和婉微微一怔,所以,世間的苦不外乎拿不起又放不下,委屈是自己找來背身上的。放下了便萬般皆過客。 突然覺得智慧其實與人讀了多少書無關。 那個蔡家在家種地的老太太,便是頂頂有智慧的老人。 林雨桐拍了拍這孩子的肩膀,“你早點歇著吧。能放的下,那是你的心胸大。但這世間也總還有公正,有真理!以后遇到這樣的事,只管去找舍管。舍管要管不了,你找我便是。能受委屈是你的好,不叫學生受委屈,是書院的規矩。”她說著便往出走,都要跨出房門了,就聽這姑娘在后面問了一聲:“娘娘,臣女想問問,女子書院開醫科嗎?” 嗯? 林雨桐回身看她:“怎么這么問?” 這姑娘走過來,“臣女想學醫。” “會教你們一些調養之法。” “娘娘,臣女想學一些治病救人的醫術!臣女知道,學醫不易,想學精學通更不易。臣女就想學一些瞧婦人病的法子。”說著,她緩緩的跪下去,“臣女的母親生臣女之時,難產沒了。祖母說,當時祖母和父親都說要保大人,是母親堅持要保臣女這條命。臣女的生,換來了母親的死。臣女希望世間少一些像臣女這樣的人,希望每個孩子生下來都有親娘疼……”說著,她抬起頭來,面龐不白皙,小麥色的。五官只能算是秀美,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有神極了,此刻眼睛里含了幾分霧氣,不見可憐之色,反倒顯得越發熠熠生輝……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