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堂主對老太監還是信服的,但想了想之后他還是搖頭:“看看,看看再說。”這么大的事沒跟總舵稟報,不好擅自拿主意。 雖說看看再說,但私下對弘暉的照顧,卻更家貼心起來了。第二天起來,弘暉身邊就多了個十一二歲的男童,端著熱水進來,咧嘴一笑,伺候弘暉梳洗。反倒是那個婦人,打從這之后就甚少露面了。 船上的日子難打發,他就逗著這個叫李寶的孩子說話。 吃飯的時候,問李寶可喜歡這飯菜,最喜歡吃的是什么。 這孩子到底只是孩子,“蟹黃包……不過蟹黃包等秋里才好吃,現在要是能有薄荷糕吃就好了……” 蟹黃包,薄荷糕,這可都不是京城的點心。 弘暉大致有數了,就聽這孩子也問:“少爺想吃什么?等到靠碼頭的時候,小的叫船老板給買去。”他說著就掏出一串錢來,“少爺您看,我有錢的。” 弘暉的眼睛卻猛的被那一串錢給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動聲色的伸手,“我數數這是幾個……” 李寶咧嘴笑,“十八個。”說著就遞了過去。 弘暉接過來,一個個的看過去,這一里面有一個康熙朝的錢幣,有六個雍正朝的,有十一個乾隆朝的。 他的手在不自覺的時候有點抖了,將麻繩解開,將乾隆朝的都挑出來了,故意再那慢慢的數,“這是新錢,一共……十一個……” 李寶點頭,“少爺真聰明……我弟弟比少爺還大一歲,得數三五遍還數不明白,少爺看看就知道個數了……” 弘暉將六個雍正朝的錢往前推了推,“這個錢舊……更值錢了吧?” 雍正朝的錢因為他的干預,大多都換回來了,在外面流通的少了,卻反而更值錢了。 這李寶卻心道:這少爺之前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都沒見過小錢。他的目的就是討這個少爺的喜歡,因而就耐心的道:“少爺,這錢都是一樣用的。不分新舊……但要說值錢……嘿嘿嘿……大概真是吧!物以稀為貴。您看,康熙朝只有一個了,雍正朝六個,然后就是乾隆……” 弘暉心里一跳,忙問:“再沒別的了?跟著三種都不一樣的。” 李寶也不怎么識字,但是錢上的字他認識,“康熙、雍正、乾隆……”他將三枚錢幣擺了一排,“跟這三種都不一樣的?哦!您是問康熙朝之前的錢?那小的就沒有了。聽說書的說那是順治朝……少爺要是想要,回頭小的留意一下,能換的就給您換來,給您看看……” 順治、康熙、雍正、乾隆,這是順序! 弘暉的手藏在袖筒里攥緊,雍正下來是乾隆?怎么會是乾隆?如果是乾隆,那么,我是誰? 因為這個發現,他一路都特別沉默。 這位堂主私下里問李寶:“可發現什么了?” 李寶搖頭:“有錢人家的少爺。”說著又有些猶豫,“堂主,您看要不要給他些銀兩……”身上沒有一文錢要是自己也得犯愁啊。 于是,弘暉就看到李寶拿回來的幾個元寶,小小的,一個就是二兩。這五個加起來也就是十兩。他沒推辭,推給李寶一個,“明兒到碼頭上,買本書去。” 李寶應著,自覺跟弘暉又近了一步。 半下午在碼頭上夜宿的時候,李寶果然下去買書去了。他也不知道從哪里的故紙堆里買的舊書,竟是帶回來一挑子。 李寶嘿嘿笑:“碰上個敗家子賣租上的藏書,好些人挑挑揀揀的,一兩本肯買,全買就不肯……我一尋思,便宜給買下來了。那敗家子急著去賭坊,懶得一本一本往出賣,就全折給小的了。”說著,就指揮著挑夫從筐子里往出拿。 弘暉就湊過去,拿起一本論語,拍了拍上面的石灰。 挑夫緊張的手足無措,“弄臟了……這可怎么好?”急忙用衣服下擺去擦。 弘暉給攔了,“無礙!”又問說,“走水路還能運石灰?” 挑夫松了一口氣,就怕叫他賠銀錢。這會子不叫他賠了,整個人也健談了:“船上不能運。這都是走陸路的。一天到晚的,也是活多。要不上今兒天陰沉,下半晌還沒空呢。” “之前在路上見船往京城運石頭,想來石灰是運不了的。” “運石頭和運石灰,弄到京城都是一碼事。朝廷的事咱小老百姓也不懂,說是追封了個仁慧太子……” “這太子是皇上的哪個兒子?”弘暉一邊翻著手里的舊論語,一邊問道。 “可不是兒子……說是追封的,說是皇上的哥哥,先帝爺的大阿哥……” 弘暉放下書,換下一本,隨意的問了一句:“先帝的阿哥?” “那可不嘛!”這挑夫笑呵呵的,“雍正爺的大皇子,夭折了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成了仁慧太子了……” 弘暉手里的書騰的一下掉筐子里了:雍正爺的大皇子!夭折了!? 這里還有個差點被忽略的詞——先帝! 那就是說皇阿瑪已經沒了。乾隆朝沒有太上皇! 他緩緩的起身,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這天晚上,他又起熱了,迷迷糊糊的。仿若回到了那個滿嘴血腥味的那天。是啊!若是那天,他沒有活過來,會是什么樣子。會不會如現在這樣,只剩下一座墳塋,一個墓碑,什么也沒有了。 到底曾經的經歷是一場夢,還是現在的遭遇是一場夢。他有些分不清楚了。 莊生曉夢迷蝴蝶,原來是這么一種微妙的感覺。 他陷在他的思緒里走不出來,卻把其他人急壞了。李寶眼睛都紅了,“真沒怎么著……突然就起熱了。” 早前那婦人強撐著,拉了李寶起來,“堂主莫要怪李寶。小孩子體弱,將養不好病情反復也是不稀奇。怕是之前就沒好利索,在船上又顛簸的厲害,這才來勢洶洶。” 這堂主嘆氣,忙問外面大夫請來了沒有。 大夫倒是請來了,還請了不止一個,可給的結論都一樣,先吃藥,吃了藥看看,要是能扛過去,先把命保住再說。這身體虧的厲害,得尋名醫調理才是。 一路到了太湖,住在了早就叫人準備好的宅子,這孩子的病情還是反反復復。每天靠灌湯藥和米粥勉強撐著。 把能請的名醫都請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 堂主都要放棄了,“算了,此法不成。他沒這么命數。” 這婦人倒是動了惻隱之心,這孩子救回來一直很乖,從不鬧,懂事的不像個孩子。這要是把小名搭進去,怪可惜的。她私下找黑叔說這個事,“要不,再想想法子。其實回京城也行。說不定就是水土不服的緣故。您看一路上,這孩子都沒事,到了江南了,這出事了。” 這話也有道理。 可這不是怕別人給認出來嗎?這萬一是個有來歷的孩子呢? 這婦人就道:“病成這樣了,要徹底的養回來,沒個三兩年都不行。孩子長的快,變的也快,三兩年之后誰還認的出來?我可都看了,這孩子身上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胎記。那誰想認……也不是平白就認的吧。” 黑叔倒是猶豫了。 小乙對撿回來的孩子也怪憐惜的,就道:“黑叔,您還記得紅花會那個大姐不?” 紅花會? 小乙就道:“咱疑心人家,可人家去找咱們了。還在莊子里給咱們留了銀錢。想來不是朝廷的人。天下反清復明的兄弟是一家……而且,您忘了,那位大姐說,紅花會有位神醫,連她身上的du都能解開。反正看了這么多大夫了,太醫要是不能瞧,那就找咱們自己的神醫看看。” 黑叔有些猶豫,但到底是起身,去找堂主了。 “紅花會?”堂主皺眉,他也不確定有沒有。現在各種的分支,隨便數數都有幾十號。三天兩頭的換名稱,他沒聽過,但不能確定肯定就沒有,“你確定有神醫?” 不確定,“但是,死馬當活馬醫了。您請的那位老宮人不是說除了這孩子,再挑不出來第二個能以假亂真的了。屬下就尋思著,要不再試試?” 這堂主猶豫了半晌:“我先給京城的兄弟們飛信過去,叫他們打聽打聽紅花會。若是真有,再回去不遲。若是沒有,在這里養著說不得命硬就扛過去了。否則,在路上加重病情,到了京城偏沒找到大夫,該當如何?”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