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弘晝實在是忍不住,側過臉去免得叫皇阿瑪看見他的表情,結果一扭頭看就看見皇額娘此時一臉的意味深長。 突然間他激靈一下,好像明白點什么了,又好像啥也沒明白。他快速的垂下頭來,支棱起耳朵。差點忘了,自家皇阿瑪那千錘百煉的段位,成功的干掉那么多叔叔伯伯的手段,豈是一般人能猜度的。他得聽著,得好好的品品,自家皇阿瑪這愣生生的把自家四哥往明君的那一堆劃拉,是想干嘛? 弘晝的心提起來了,弘歷的心卻一點點放下了。得了皇阿瑪親口說出來的可以說是盛贊的話,那種從心里漫上來的滿足是什么東西也阻擋不了的。 一邊是喜悅,一邊是疑惑,他抬起頭來,“兒臣不敢當皇阿瑪的夸贊。兒臣……有諸多不足的地方,還望皇阿瑪指正。”實在不知道哪里叫他這般不高興。 四爺這才道:“你可是疑惑,朕為何見了你就沒好臉。” 是啊!從不曾后悔將位子給朕,為何跪了這么長時間,卻不見叫起。這分明還是有不滿! 四爺冷哼一聲,抬手就將桌子上的棋子拂下去了:“做了皇帝,就只是皇帝了?朕問你,你媳婦是怎么回事?年紀輕輕是怎么沒的?永璜是怎么回事?你皇額娘說還是驚懼成病,他是犯了多大的事你要生生將朕的長孫逼死。還有弘晝這孽障……”說著抬手就把手邊的書朝弘晝扔過去,“還不跪下。” 弘晝蹭的就跪下,不敢抬頭。 乾隆都是懵的,皇后病死了,這不是我的意志能決定的。永璜嘛,也就是氣急了罵了幾句,說他沒了皇位繼承權,這又怎么了?哪個老子不罵兒子,況且,朕身體康健,他雖是長子,但盡早的叫他打消了那邊念頭,難道不是為了他好?他要真沒有那個心思,好好的在府里過他的日子,誰能難為了他嗎?還有弘晝……這些年還不夠縱容弘晝的嗎? 他心思電轉,緊跟著就有點明白了,他道:“皇后沒了,側立繼后的事,等過了她的孝期再請皇阿瑪和皇額娘定奪。至于永璜,雖是兒臣長子,但立儲之事,現在言之過早。還有老五……以后兒臣一定好好倚重老五……” 心說,這其實都不是大事,就算都依了皇阿瑪也行。 誰知他皇阿瑪開口就道:“冊立皇后的事那是你的事,妻者,齊也。你只要覺得能與舉案齊眉,那只管冊立,不管是誰,朕和你皇額娘并無意見。至于儲君之事,那更是國事,你是一國之主,一切以你的意志而定。你不用跟朕說這些。至于弘晝是當差還是玩樂,朕更是管不著。他要是能一直逍遙自在,那是他的福氣。” 弘歷就不懂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真不明白皇阿瑪不滿什么? 突的,他想起弘瞻:“將他過繼給十七叔,那是……” “親王爵位給近宗再好不過。你十六叔朕不一樣叫他過繼給莊親王府了?你安排的很好。” 弘歷懵的很了,想了想還是老實的道:“兒子愚鈍,還請皇阿瑪明示。” 四爺冷哼一身,“外面傳言,你媳婦是自殺而亡,是你與傅恒之妻有染……” 弘歷愕然,他臉漲的通紅:“皇阿瑪,兒臣冤枉!” “知道你冤枉。可你不想想,這些話是怎么傳出來了?便是有心人造謠,那也必然你行事隨意太過!。” 弘歷辯無可辯,一張臉憋的通紅。 弘晝心道,其實這里面其實影射出來的問題多了。比如用人過于唯親,傅恒的崛起太快了,嫉妒的人太多。比如馭下寬松,以至于下面的人什么都敢編排。這些事從哪個角度講,都能上升到朝政的高度。但是皇阿瑪一句沒提,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他正想著呢,就聽皇阿瑪又道:“你不僅是帝王,還是丈夫,是父親,是兄長。做丈夫的,沒有維護好結發妻子名聲。做父親的,將親兒子嚇的差點丟了小命。還有弘晝……你寵他,更得管教他。不指望他從糊涂能變的精明,但至少要知道自重,愛惜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道他碰福|壽膏|的事?那福|壽|膏是何等樣的東西,你可清楚?” 弘歷的心一松,說來說去說的其實都是家事。 這個……他認了:“兒臣忙于國事,著實忽略了。” 弘晝卻心道:皇阿瑪說你行事隨意,那便是你處事不謹,這就是‘修身’不夠。兒子兄弟都沒管好,家事一團亂,這是說‘齊家’沒做到。 修身齊家都沒做好,那這治國平天下……你又能做多好? 可皇阿瑪明顯不滿,為何卻不挑破呢?他尤自不解,正疑惑呢,就聽自家皇額娘道:“好了,孩子知道錯了便罷了。叫孩子起吧,老跪著怎么是好?現在夜里還涼。” 然后皇阿瑪才道:“起吧!起來說話。” 起來之后,父子三人面對面。乾隆心里的大石頭落定了,嘴也巧了起來,“皇額娘……兒子沒想到還能見到您。” 林雨桐拉他坐在身邊:“你媳婦的事,我跟你皇阿瑪聽說后,就心里著急。鴛鴦失伴,總是叫人傷情。富察氏是極好的,我常跟你皇阿瑪說,有那么個賢內助,你的日子也過的松快些……” 弘歷的鼻子一酸,“是!誰能想到那么早她就先兒臣去了呢。她一走,兒臣這心都空了一半。” “所以我每嘗后悔,說是回來的晚了。若是早兩年,許是就還有救。這回真是巧了,要不然,永璜那孩子怕是也要熬不過去。別怪你皇阿瑪罰你,國事交托給你,你皇阿瑪是放心的。可就是九十歲的老兒閉眼,放心不下的依舊是兒孫。你自來懂事,你阿瑪敢將大事托付給你,自是知道你省心。可弘晝慣愛胡鬧,弘瞻又年幼,就說回來瞧瞧就走。誰知道碰上了永璜的事……你想想當年你皇祖父待你,就能明白做祖父母的心情。” 弘歷點頭:“兒子……也已經做了祖父了。”看見孫子確實比看見兒子更順眼些。 “是啊!一眨眼,你跟老五都到了做祖父的年紀了。我跟你皇阿瑪也沒什么放不下的,見也見了。至于弘瞻,當年他小,別說我了,就是對你皇阿瑪也沒多少印象。我們就不見了。托付給你,我們是放心的。回去好好孝順你額娘,你耿額娘,擅自保重自己……” 弘歷驚訝:“您跟皇阿瑪真要走?”這怎么行呢? 他不想放人走。 人一旦撒出去,就什么可能都有。他每日提心吊膽的當然不如將人留在京城。 可留在京城,他又怕皇阿瑪手里勢力大,若是還放不下朝事便會指手畫腳。可現在看,皇阿瑪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的。他認可自己,理解自己。他幻想過的嚴厲中不乏慈愛的父親就坐在對面。如果是這樣的皇阿瑪,那把人留下來,是百利無一害的。 他看向皇阿瑪:“您又要撇下兒子走了嗎?阿瑪,您不知道兒子一個人坐在皇位上也會害怕……” “不用怕,你做的很好。”四爺拍了拍弘歷的肩膀,“交給你就是你的,有人在邊上盯著,你只會進退失據,左右不得。這不是好事!你得記住,先帝駕崩,先皇后也駕崩了。你是一國之君,你需得乾綱獨斷,任誰都不能左右。任何想干涉你決定的人,都不可心存仁慈。謹記!謹記!” 弘歷心里的大石頓時放下,他起身重新跪下,“皇阿瑪,不要扔下兒臣。您在,兒臣的主心骨就在。您要還要走,就請帶走兒臣吧。兒臣將皇位給永璜,兒臣要陪在皇阿瑪和皇額娘身邊……兒子再不想跟皇阿瑪分開了。您要不答應,兒臣就跪在這里不起。您如果堅持要走,兒臣就跟著您,您去哪,兒臣跟到哪。” 弘晝也跟著跪下,“兒臣也一樣。兒臣也跟著。”嘴上這么說著,心理卻已經明白了。 皇阿瑪和皇額娘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走。可要主動說留下來,自家四哥這得疑心成什么樣?如此的話,沖突可能一觸即發。可若是皇阿瑪一開始就表示沒打算留,也沒打算干涉朝政呢?四哥又有何顧慮呢?說了這么長時間的話,聽聽皇阿瑪都說了什么,那凡是跟朝政有關的,他句句都是肯定,每一句出口都是順著四哥的毛在捋的。這一招是真對,四哥就是個順毛驢。只要順著,就不會尥蹶子。這種肯定還不等于臣下的吹捧,來自皇阿瑪親口的肯定那最是能叫他滿足的。這樣一個不干涉他,又格外的贊賞他的父親,他又什么理由不歡迎他留下來。而且,留下來安心吶。做什么事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勞永逸,簡直沒有比這更完美的方案了。 要么說知子莫若父呢?把四哥的心態摸的透透的皇阿瑪,被‘強迫’的留下來之后呢?真會放任四哥不管?當然不會!要不然何必費心跟自家這倒霉四哥在這里周旋,直接一頓板子打下去然后走人豈不是更好。 他低著頭,嘴角翹起,恨不能仰天大笑三聲。 而此刻自家四哥顯然沒有意識到已經被皇阿瑪被套住了。想來過后還是會反應過來的,但是他堅信,皇阿瑪對付自家四哥那辦法多了去了。在阿瑪面前,其實四哥并不比自己更好,一樣是隨時都能被忽悠的傻孩子。 就見自家皇阿瑪果然是一臉的為難,點了點弘歷:“你心里怎么想的,朕知道。不過,為君者本就是孤家寡人,你能有防備之心,朕很欣慰。” “皇阿瑪……”被皇阿瑪叫破了,弘歷微微臉紅。 就聽四爺道:“不用解釋什么,你做的很好。既然你不放心,那朕就留下。但還是那句話,先帝駕崩了,不再有了。” “皇阿瑪住在圓明園或是暢春園……” 這兩個都想住啊!但顯然不現實。 四爺就道:“記住了,先帝沒了。那樣的皇家園林,豈是一個小老百姓能住的地方。這么著吧,你找一莊子,地方大些,不用很繁瑣,佃戶伺候的都由你來安排。以后,這京郊有一金四爺,跟別的都不相干,可記住了?” 乾隆心中大喜,伺候的還守衛的都是他的人,他還有什么可顧慮的。心里的大石落地,臉上的笑意擋都擋不住了。 弘晝在他背后翻白眼,被林雨桐瞪了一眼才趕緊跪好,然后也跟著開口,語氣可誠摯了,“皇阿瑪和皇額娘都不走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四爺覺得挺好,達到了預期的效果。雖然這兒子太好忽悠有些不滿吧,但本來也沒抱太大的期待,也還行吧。 乾隆也覺得挺好,這個比預想的好的多,這樣的皇阿瑪他覺得來一打都是可以接受的…… 第(3/3)頁